彭洋出诊时间 https://jbk.familydoctor.com.cn/bjbdfyy_ys_12560/引言
合纵、连横之争暂且告一段落,秦国用辉煌的胜利,证明了自己的硬实力,但放眼未来,秦惠王面临着两难的纠结局面:接下来,咱们先揍谁呢?就当前的形势而言,魏国已经抱上了齐国的大腿,赵国则向来不服输,薄弱一些的环节,就只剩下韩国了,因此,张仪重新出任秦国相邦之后,一直力主出兵讨伐韩国。
当然,张仪偏偏跟韩国过不去,倒不是看重韩国身上那点少得可怜的油水,而是出于更深层的考虑。别忘了,周天子所在的王城,可是紧挨着韩国的哟!按照张仪的谋划,先把魏、楚两家稳住(连给甜头带吓唬,做到这一步不难),再出兵所谓的“三川”地区,就是*河、伊水、洛水交汇一带。
堵住韩国通往魏、楚两国的要道,最后进攻韩国的新城(今河南伊川附近)、宜阳(今河南宜阳)两座城邑,对王城连带东周国、西周国构成泰山压顶之势,威逼周天子交出象征王权的九鼎。一旦九鼎归秦国所有,秦惠王便能挟天子而号令诸侯,实现数代秦国君主梦寐以求的“王天下”的终极目标了!
张仪绘就的这张宏伟蓝图,让秦国上下激情澎湃、热血沸腾,很多人都举双手赞成,恨不得明天就杀到王城之下,将九鼎搬回咸阳。众口一词之际,偏偏站出来一位名叫司马错的将*。他力排众议,直言张仪的谋略有错,而且错得相当离谱!司马错是司马迁的八世祖,出生于秦、魏两国曾经频繁争夺的少梁,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光彩的一次出镜。
司马错认为,“王天下”的目标没有错,但张仪选择这样一个时机是有问题的。要想实现“王天下”的终极愿景,国富、兵强、德厚,三者缺一不可。国要富,自当开扩疆土;兵要强,必须百姓富足;德要厚,理应广施仁*。眼下的秦国呢,地盘不算大,百姓也不算富,如果贸然讨伐韩国,挟持天子,冒天下之大不韪,势必背负不忠不义的恶名,岂不是与德厚背道而驰?
再者说,周天子受天下诸侯的尊奉,突遭此祸端,各方诸侯岂能坐视不管、袖手旁观?真要把周天子和韩国逼急了眼,他们索性豁出性命,一个把九鼎送往楚国,一个将三川地区送给魏国,秦国岂不是就尴尬了?俗话说得好:“有多大的锅,烙多大的饼。”别总是惦记那些不切实际的痴心妄想!
司马错的一番慷慨陈词将道理讲得十分通透,而更加通透的策略还在后面。司马错建议,与其大出风头,不如苦练内功,咱们打蜀国去!讨伐蜀国有什么好处呢?司马错总结了三点:
第一,蜀国沃野千里,“取其地,足以广国也;得其财,足以富民”,完全符合国富、兵强的战略方向。第二,经蜀国顺流而下,是秦国的强劲盟友——巴国,再向东便可进攻楚国了(“水通于楚,有巴之劲卒”)。第三,眼下蜀国有桀、纣之相,国君残暴异常,百姓苦不堪言,秦国师出有名,即使是将蜀国的珍宝据为己有,天下人也只会归咎于蜀国国君不成器,与秦国何干?
对于司马错的这个动议,张仪嗤之以鼻,他举了一个形象的例子:“争名者于朝,争利者于市。”普天之下的名利场,不就是“三川”与王城吗?蜀国呢,既偏远又不开化,要名没名,要利没利,讨伐这么个破地方,不是吃饱了撑得慌吗?
张仪、司马错各执一词,秦惠王可就犯了难。表面上看,两人是在争论伐韩、伐蜀孰优孰劣,背后却寓意着“纵横”在秦国的战略当中,到底应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发挥什么样的作用。魏国极盛转衰,最根本的教训,就是重外力而轻内功,合纵不行就连横,连横不行则回到合纵,妄图通过外交谋略,来实现崛起,结果却是越来越悲催。用今天的话来说,弱国无外交,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在谈判桌上也休想得到。
再看秦国呢,硬实力确实能甩魏国好几条街,但与齐、楚两大强藩相比,并不具有压倒性的优势。值此诸侯争雄的关键时刻,如果秦国也迷信纵横学说的功效,搞用一张嘴忽悠天下的“片面外交”,那么魏国的今天,极有可能就是秦国的明天,这绝非危言耸听之辞!
权衡一番利弊之后,秦惠王力挽狂澜,果断地否决了张仪的“冒险主义”路线,支持司马错的伐蜀动议,先练好内功,再外争于天下。这场激烈的辩论与公孙鞅变法,成为秦国“跃迁式”崛起的两大标志性事件和关键里程碑!
司马错之所以力主立即伐蜀,除了蜀国国君暴虐之外,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巴、蜀两个世仇,近来关系日益紧张,已经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了。今天,巴蜀通常是连在一起说的,但追本溯源可知,巴文化、蜀文化是在截然不同的原始部落演化而成的,它们不仅与中原文化风格迥异,彼此之间也有交集。
蜀文化发祥于岷江上游地区,最早被称为蜀山氏。相传,*帝娶了一位蜀山氏的女子为妃,他们有一个儿子擅长养蚕,后来成为部落首领,这个部落也被称为“蚕丛氏”。后来,蜀人部落不断迁徒,又有“柏灌氏”(聚居柏树林,摘果为生)、“鱼凫氏”(聚居河边,打渔为生)等称谓。李白在《蜀道难》里写道:“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讲的就是这段历史。
商朝末年,“鱼凫氏”的首领名叫杜宇,又号“望帝”,曾经率兵参加了讨伐商纣王的战争。传说在他死后,精*化作了鹃鸟,所以鹃鸟又称为杜鹃。李商隐在《锦瑟》里写道:“庄生晚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后一句说的就是这段典故。杜宇在位时,蜀国频遭水害,族人杜灵治水有功(因擅长治水,也被人称为鳖灵),杜宇便将君位禅让给他,其号“开明帝”,开启了“开明氏”时代。
公元前年,蜀国君主杜尚(“开明氏”第九世)出兵讨伐汉中,吞并了两个部落,将这块地盘分封给了自己的弟弟杜葭萌,号“苴国”。随着时间的推移,分家单过的两兄弟矛盾丛生,控制与反控制的斗争愈演愈烈。苴国毕竟只是分封的藩属,根本斗不过蜀国,便投靠了东南面的巴国以寻求庇护。
巴文化的历史一样源远流长,发祥于今天重庆、湖北的交界地区,最早由五个氏族部落组成。其中,巴氏凭借武力和船技成为这个部落联盟的首领。武王伐纣的时候,饱受商朝压迫的巴、蜀都踊跃参战。尤其是巴人得到了西周王朝的正式分封,以姬姓宗族为首领,授子爵,因此也被称为“巴子国”。
受限于地理环境,巴国与中原联系并不多,最初主要是跟同为子爵的楚国打交道。数百年来,巴国先是跟着楚国揍别人,接着轮到自己挨楚国的揍。进入春秋时期,巴国主动投靠了秦国,想藉此对冲楚国的威胁,但那时秦国的实力还很弱小,根本无暇顾及这个比自己还要羸弱许多的盟友。巴国被楚国步步紧逼,被迫向西迁徙到了今天的重庆西部、四川东部一带。
进入战国时期、巴国发生过一次内乱,一位被称为“巴蔓子”的将*自忖无力平乱,只得向楚国借兵,并允诺事成之后,割让三座城邑作为酬谢。楚国果断出手,襄助巴蔓子平息了内乱,在派人前来接收地盘的时候,却遭到巴蔓子的严辞拒绝。巴蔓子表示:割让城邑之事,我做不了主,先前因为情况紧急,只能出此下策,但我不能做无信之人,只有用自己的人头向楚国谢罪了(“将吾头往谢之,城不可得也”)。
巴蔓子说到做到,当场举剑自刎,头颅被楚国使臣带回去复命。楚王感动不已,下令以上卿之礼收葬,巴国人也以上卿之礼将他的躯体收葬,相传其墓地就在重庆市渝中半岛的通远门。巴国西迁之后,与蜀国成了近邻。利用得天独厚的自然资源,巴国靠捣腾井盐发了家,开始觊觎西面易于发展农耕的土地。从此以后,两国闹别扭、使绊子的事儿多了去了,视彼此为水火不容的世仇。
尤其是苴国表现出离心倾向之后,巴国更是当仁不让地充当起了保护伞,频繁出兵袭扰蜀国。公元前年,蜀国君主杜芦(“开明氏”的第十二世)出兵讨伐苴国。苴国国君仓皇逃往巴国,并通过巴国的关系,向秦国寻求*事援助。与此同时,蜀国使臣也来到咸阳,希望秦国能对蜀国此次清理门户的行动,保持局外中立。这也是诱发秦国伐韩、伐蜀之争的一个重要导火索。
虽说伐蜀是司马错的动议,但其实秦国垂涎这块地盘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在秦惠王嗣位之初,两国就闹过一点别扭。当时,秦惠王与蜀国君主会面,并互赠礼物。秦惠王送出一盒*铜,却换回泥土一捧,蜀国君主还大言不惭地解释说:“珍玩之物,物化为土。”秦惠王气得够呛:你哄三岁孩子呢,胆敢如此戏耍寡人!眼瞅着国君既吹胡子又瞪限,秦国的大臣们却纷纷拍手称贺:土者,地也,这可是好兆头啊!然而,讨个口彩、自我安慰容易,要真的大动干戈、兴师讨伐,就必须直面“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秦国这些年一直没有对蜀国动手,除了忙于争雄中原之外,路不好走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如今,秦惠王采纳了司马错的动议,决定对蜀国用兵,可交通问题怎么解决呢?不着急,今时不同往日,有一条刚刚完工的石牛道可供秦*大举南下!
说起这条石牛道,有一个流传甚广的故事。据说,决意征蜀的秦惠王苦于无路可通,便效仿当年荀瑶讨伐仇由的套路,命令工匠赶制了五头巨大的石牛,又派人偷偷在牛屁股下面放上*铜,对外声称天降了五头会拉铜疙瘩的神牛。贪婪成性的蜀国君主听说后,当即派使臣前来讨要,秦惠王眼睛都没眨就答应了。于是乎,蜀国大举征发兵丁,遇山开路,遇水架桥,修出了一条栈道,称为“石牛道”,又叫“金牛道”。
事实上,据后世史学家考证,这条石牛道确为蜀国人所修,但不是为了迎接子虚鸟有的石牛,而是为了讨伐不听话的苴国。秦惠王收下蜀国、苴国两边送来的厚礼之后,委任司马错为主将,率秦*沿石牛道南下伐蜀。翻山越岭出奇兵,宛如秋风扫落叶,偏居要荒的蜀国岂是秦国的对手?一仗打下来,蜀国国君杜芦一败涂地,狼狈逃窜,终被秦*所杀。随后,司马错挥师东向,顺势俘获了巴国国君以及流亡于巴国的苴国国君。
尽收蜀、巴、苴之地后,秦国在巴、苴故地设置了郡、县,纳入直接管辖的范围。其中,巴国原本是替苴国国君喊救命的,结果自己也跟着送了命,纯属“躺枪”,加之秦、巴素来交好,理应区别对待,没必要把事儿做得太绝。因此,秦惠王“以巴氏为蛮夷君长”,承认土著贵族在巴国故地的*治地位,并让他们世代迎娶秦国女子为妻,普通百姓则一律授予“不更”爵位(二十等爵中的第四级,低于第五级“大夫”)。
对于实力更强、土著贵族影响力更大的蜀国,秦惠王采取了更为谨慎和务实的态度。杜芦殉难之后,秦惠王册封他的儿子杜通为蜀侯,以“藩属”的形式为蜀国复了国。随后,秦惠王“移秦民万家实之”,将消化、同化难题交给了时间。后来的事实证明,秦惠王的这些举措,虽然在短时间内,缓解了对立与紧张,却为将来留下了严重的隐患。
由于蜀国屡屡背叛,制造混乱,秦国分别于公元前年、公元前年、公元前年接连杀掉了三任蜀侯。直至最后这一次,秦国才痛下系手,将蜀国一锅端,改设为蜀郡,只派郡守不封侯,正式将蜀国故地纳入了郡县体制,而此时距离司马错的灭蜀之战,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