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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小故事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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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和她的小猪(三)

爷爷上天后,父亲才像个大人。但他当不了家,当家的是母亲。

母亲说,去请人做个枫木栅栏,要能旺猪的。他就去三指坳把八木匠喊来了,背着一袋刨子、锯子、斧子、凿子,晃晃荡荡。

八木匠的老婆好像一只花母鸡,肚子里有一串串的蛋花,接连生了六七个,个个踩得石头烂。能旺娃,肯定能旺猪。

母亲又说,去买三头小猪来,要尾大头细耳面宽的,尖嘴巴的不能要。父亲挑着一担篾猪笼,前后走了一百二十里,沿路转了两天半,又挑着一担空笼回来了。他找到了一只看相特好的小猪,完全符合母亲的审美标准,可是有五个脚趾。

五个脚趾?那是神猪,天上的菩萨变化的,你准备供到家神上呀!母亲气得牙齿发酸。

父亲又挑着猪笼上路了。这次,舅舅在后面押阵,他也要去平江买猪。

那担猪笼是一个方圆几十里有名的篾匠做的,据说花了三个半工。肚子鼓鼓,颈子圆圆,网格如一串串的铜钱。笼口一边镶着一块杀了青的宽竹片,上面还烙了字:一年春作首,六畜豕为先。

猪笼坐在老屋的天井边上,难得派上几回用场。它长得那么有趣,我便经常钻到里面去玩,仿佛是藏在一个蛋壳里,准备盘古开天。母亲只是笑笑。不过,后来我生了一场怪怪的病,母亲便把它挂到了屋檐下,像一对大灯笼。

大约五岁罢,我突然没精神了,吃饭都打哈欠。一个云游道长路过,翻看了一下我的眼皮后说,这娃“走家”了,幸好时间不长,得赶快“制度”。

“走家”就是三*七魄中的一部分跑到另外的地方去了,所以半死不活的。母亲吓坏了,杀了一只叫公鸡招待道长,央他“制度”。

道长在我的脑门顶上剪了七根头发,放在一张卷生叶子烟抽的纸片上;再把我的十个指甲与十个趾甲各修剪一点下来,也小心翼翼地磕在纸片上,慢慢地搓捻成筒。又裁一段三寸三宽、七寸七长的红布,写上我的生庚八字,造了一道符篆。然后脱下我的一只鞋子,把纸筒与符篆塞在鞋帮里,用耙齿钉在火塘中央。一阵念念有词之后,他叮嘱道:火要烧三天,不能熄。娃要关三天,不能见生人,也不能听猪叫。

前两条做到不难,后一项就非易事了。小猪就住在木板楼下,我们是邻居。不过,母亲有办法,也有威望让小猪安静的。当年,她的小猪在马鞍岭上的学堂里都不吵闹呢。

三天之后,我的三*归位,七魄回栏。母亲笑了。但高墈屋里的舅妈却哭了,因为一头好好的母猪难了产。真险!我差点成了“二师兄”。那个飘然而去的道长,也成了我寄名的干爹。直到现在,每逢遇到道观,我都会进去烧一柱香。这是母亲再三叮嘱过的。

言归正传。父亲买来小猪后,把猪笼往屋里一搁,便叭嗒叭嗒地去抽三尺长的水烟筒。那神情仿佛是一个将*捉来了一群俘虏。剩下的事全交由母亲料理。

母亲过得很委屈,说要是留得我爷爷在世就好了。苦处实在没地方可说了,她就埋怨舅舅,说,你真把我嫁了个好人家,腰深的锅巴颈深的饭呵!

六张嘴巴找她要饭吃,三只小猪找她要食吃。小猪难喂,又没有粮食,甚至连米糠都是奢侈品,放不了一星半点,下味精一样的。小猪吃的几乎都是野生的青草。母亲一有空,就背着一个长竹篮去寻猪草,一篮一篮地运回来。竹篮的腰又粗又壮,怀了七个月身孕一样。远远望去,母亲就像一只驼着食物的蚂蚁。

猪栏旁边有个灶台,埋着两口大铁锅。母亲把割回的芭蕉蔸、牛舌草、糯米藤、蛤蟆叶、野芹菜、燕子花等,和和睦睦地煮成一锅,煮八宝粥一样。锅中咕咙咕咙,叹气似的沸腾着。如果小猪上火了,拉出来的是“算盘子”,则往锅中加点紫苏、艾叶或臭草茎。

我清楚地记得,小猪吃的好像是“三菜一汤”。一道是大锅里的熟食;一道是现切的嫩草,凉拌生吃;再一道是点心,半瓢打米糠。这一汤嘛,就是米汤。我家的米汤全给猪喝了,喝牛奶一样。“喂猪娘子巧铺张,一盆清水兑米汤。”

喂猪的食盆也很搞笑。底座是一个五六寸高、约一抱围的圆盆,盆边镶一个二尺一寸高的弧形木把,末梢横接一块刨得光光的短木,方便手提,故称“提食盆”。朦胧一看:一个小驼背,站在脚盆上。

母亲把提食盆一伸进栅栏,小猪就嗷嗷地挤了过来,激动不已,仿佛是吃酒席。吃熟食时笃笃笃,嚼青草时叭叭叭,喝米汤时啧啧啧。吃完了就把尾巴翘起来卷成个“9”字。三只小猪;四只呢,9。

小猪稍大一点,马跛子就提着一个油渍渍的篾盒子来了。他是抗美援朝下来的,精通舞刀弄枪。不过,他后来的营生却是杀鸡焉用宰牛刀。他阉鸡,劁猪,舞弄的都是寸把宽的小刀。一刀割断是非根。

他走路有点参差不齐,但割起小猪来却很麻利。他坐在一把矮木椅上,面前搁一盆清水,嘴里衔一把末端带钩的柳叶刀。抓住小猪后,用那只短一点的右腿踩住猪颈子,长一点的左脚踏住小猪的一边后胯,小猪就被侧翻了。马跛子的双腿也刚好长短补齐。

只见他左手捏准小猪的是非之处,右手接过嘴里的小刀,白光一闪,割开了肌肤。然后,左手的两个手指弯成丁弓,顺势往下一挺;右手迅速掉转刀头,尾上的钩钩就探进了开裂的刀口。不一会儿,小猪的那点花花绿绿就钩出来了,哀叫三声,成了魏忠贤。

母亲用吹火筒把胆战心惊的小猪赶回了栅栏。马跛子则在清水里净了手,提着收了刀具的篾盒一深一浅地上路了。他住在三指坳,人们去请他时,十有八九会看见他坐在大门口磨着那把一指宽的柳叶刀。他没成家,也极少言语。据说美国*子的榴弹片切开过他的胯裆。

日子就这么咸咸淡淡地过。小猪再长大一点儿,母亲便让它们到栅栏外晒太阳,到小路上健脚劲,到田野里吃青草。一放开牵绳,小猪就迎风起舞,兴奋地撒着欢儿。用母亲的话说是“耍风”。“风走。豕逐。草,相续……”这是一首新石器时代的民歌。

年复一年,在爷爷亲手盖的那两间土墙吊脚楼里,我和母亲的小猪一起长大。我住楼上,它住楼下。父亲也还是*蔫蔫、慢腾腾的,像一杯温开水。他一直多病多灾,火塘里的中药罐年头连着年尾。

好多年后我才明白,母亲喂的为什么都是小猪。它们一个个尚未成年就抵了超支,送了派购,付了学费,换了柴米油盐……

我还以为童年的记忆是把筛子呢。筛掉了那些肥肥胖胖的大猪,只留下了那些可爱的小猪,以及母亲、青草与铡刀的图画。

大瑶赶集记(湘行散记之六)

在书上读到过“赶集”,但未亲历过。明代谢肇淛在《五杂俎·地部一》中写道:“岭南之市谓之墟……山东之人谓之集。每集则百货俱陈,四远竞凑,大至骡、马、牛、羊、奴婢、妻子,小至斗粟、尺布,必於其日聚焉,谓之赶集。”

几年前,与朋友一行路过浏阳大瑶镇,见人山人海,车水马龙,方知这就是所谓的“赶集”。我非常兴奋,趁他们去办事喝酒,就提着一瓶矿泉水“赶集”去了,“赶”了两个多小时,沉浸其中,废酒忘餐。

大瑶盛产烟花爆竹,据传还是烟花始祖李畋的故乡。街上的商铺,大都是贩卖生产烟花爆竹的机械、原料与其他大宗电器商品的,其它南北货物可能就是由赶集来填补了。横七竖八的街道,星罗棋布的店铺,络绎不绝的商贾,快乐满足的行人,将赶集日的大瑶古镇装扮得流光溢彩、丰满富态。如果把大瑶平常的日子比作排骨的话,那么赶集这天就是丰乳肥臀了。

这天,固定的店铺似乎都往后退了丈许,前排就坐的都是来赶集的小贩。搭个帐蓬,或者推辆小车,或者就在地面上摊块油布,或者挑个担子,或者仅仅提个篮儿袋儿,这交易就可以开始了。你买我卖,热闹非凡。人头攒动,五音杂陈。

我乐哈哈地像个傻子一样向集市中心走去,左顾右盼,贼头贼脑。因为我想把这一切的新奇偷入我的脑海。赶集的人大都是邻近乡镇的农民,连做生意也带着一股泥土气,憨厚质朴,简洁直率。他们交易的产品,也大多是农家用具及农副产品,如箩筐茶罩等篾货,犁耒锄刀等铁器,尽管有点土里土气,但也琳琅满目。

在十字路口,我遇上了一个卖乐器的湘东汉子,挑担中有葫芦箫、二胡、竹笛。他太快乐了,挑担搁在肩膀上,时不时就让它旋转一周,耍杂技一般。他手里的葫芦箫,走几步就吹几声曲子,吸引着行人的目光与笑容。

在南街的拐角处,一个卖刀汉子席地而坐,面前摆了一堆菜刀、小刀与剪刀。他领口上别着一个小麦克风,唱歌一样地宣传着他的“十字快刀”:“快刀,快刀,十字快刀;十元一把,削铁如毛。”唱罢,取出刀来,把一小块肥肉左切右切,倒切顺切,动作麻利,宛若良厨。然后,他又拿出一截木头,极奇夸张地用刀砍削,嘴里仍然不停地唱着他的“快刀歌”。等把众人的目光吸引住了,他突然做了一个惊险的动作,挥刀向自己的头顶上削去……白光一闪,刀在头顶上转了一圈,把他那短短的头发切了几厘米下来,摊开手掌,让众人瞧个明白后,再放在刀口轻轻一吹,节节而断,铮铮有声。他剃的是一个平头,头发本来就短得可怜,再一刀刀切去,要切得恰到好处,自是功夫了得,让人想起《笑傲江湖》中的快刀田伯光。

不知不觉,太阳光从街右移向了街左,我的身后跟了一个长影儿。我正回步走着,无意中瞥见一个灰色的店铺门前坐着一个神秘的人,年纪四十左右,面容静如止水。他面前摊开着一张一米见方的过塑纸板,上面写着百家姓氏,左上角写着“量手知命运,一猜知君姓。”

我走过去,他便拿着一把小尺子对着我的左手量了起来。先量五指中的最大值,从指根量起;再量中指长度;最后量无名指第二三节的长度。他默默地记下所测数据后,摸出一叠扑克牌大小、写着百家姓氏的纸板让我看,每个纸板上有20个姓氏,正面对着我,背面对着他,当我说到哪个纸牌上有我的姓氏时,他便把它抽出来放在一边,再拿出一个同样大小的空白纸牌给我,要我在他面前的这张百家姓大纸板上轻轻地盖住其中有着自己的姓氏那个方框,那方框里排列着26个姓氏。默了几秒钟,他说:“先生,你姓李。”真有点像刘谦的魔术!然后,他反手从一个皮袋里摸索了好一阵,才摸出一张小纸片来,那上面便写着我的人生概况。好几年过去了,我的遭际与那上面所写的基本相符。那真是一个神奇的人啊!

在大瑶看赶集,还有一个镜头让我终身难忘。一个拄着双拐的男子,用一辆小推车推着一个坐在音箱上、高位截肢的妇女在街头卖唱。他的歌唱得很好,浑厚的男中音里充满着人世间的辛酸与向往,极为动情,但不是煸情。那个短短的女人就坐在二尺来高的音箱上,像一个顽皮的小女子,眼睛骨碌碌地打量着这个缤纷美丽的世界。不时地有路人在他们面前的一个小塑料桶里扔下小额的纸币,她便拿着话筒说些感谢的话儿。她想弯下腰来表达自己的感激,但是她没有腿,那腰便也自然不是腰了。只见她弯了弯脖子。我真想去护卫她一下,怕她从音箱上摔下来。不过,我是多虑了,因为从物理学的角度来说,她的重心比正常人的重心下移了许多,所以更趋稳定。远远望去,她就像一枚公章搁在一方印台上……

劝客记

奶奶怀着我父亲的时候,日本*子打长沙,路过我家抢鸡鸭,爷爷牵着她钻进了深山中守野猪的吊棚子里。几十年过去了,一提起跑日本,她的心脏就往外蹦。有时,她正在灶台上炒南瓜,我吓唬她:“*子来了哩!”她锅铲一丢,提起围裙就往外跑,往山上跑。

父亲胆子小,烂忠厚,病瓜秧,扁担可以绊倒,大风可以吹跑,等等,大都与那时受了*子的惊吓有关。他这个模样,很多人担心他过不了花甲。又十年,他竟然闯过了古稀。再十年,就到前不久了。我的父亲终于成功地挑战了耄耋。亲戚们都说,要庆贺一下。

母亲喂了一头猪,长得比我还好看。身材鼓鼓,屁股圆圆,两个眼睛乌黑有神,是个聪明的猪猪侠。母亲喂猪也太上心了,只差没喊到饭桌上来吃。一日三餐,白米饭,园中菜。如果它们不是从猪八戒起就开始吃斋,母亲只怕隔三岔五就要割几斤肉来给它打牙祭。周末回家,我常常看见母亲背着一只怀了孕的竹篮去打猪草。都什么年代了,我吃的是转基因,它吃的却是天然草。我很嫉妒。作为一个猪,吃得太好了是要不得好死的。果然,未及端午,它就饮了一刀。

父亲的生日就在端午前夕,我颇费踌躇。移风易俗,非婚丧不要请客,这些道理我自然懂得,但亲戚们要来,也不能六亲不认。

还是春节,姑妈就说:“想不到哥哥能有八十岁寿呢,我们都要来呷餐饭的。”其实,父亲的生日姑妈年年都来了,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背上还驼着一个孙娃娃。我说:“您自己年纪也大了,还讲这些礼套干啥呢?”她说:“姑妈再老,也要娘家唦!”

俗话说:娘亲舅大。舅舅是来龙山,从昆仑山脉蜿蜒而来。他也告诫过我:“你爸活到了八十岁很不容易,要给他热热闹闹地做个寿,了他个心愿。”言下之意是,如果我不那么做,就是不孝。

那就庆贺一下吧!我把亲戚们分了类:舅系,姑系,姻系,族系,直系……,然后作出重大部署:准备10桌,杀1只猪,备20斤酒。

母亲弱弱地问:“那村里的客来了怎么办?左邻右……”

“小事不能麻烦乡邻,上面也有规定,”我大手一挥,“我自有办法的。”她默不作声了,转到屋里去咕哝咕哝。父母老了,我大权在握。

转眼就到了五月初三,一切按预定计划执行。我家住在正公路分支的一条幽僻岔道上,离村民的集居中心有四五百米远,前面是一条开阔的河,真是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上好地形。一大早,我就写了一块醒目的广告牌,插在离我家米左右的必经之路上。上题打油诗一首:“我父八十寿辰,只有亲戚小贺。感谢各位乡邻,今日请您留步。”解放战争时期,毛主席的一篇社论曾退了傅作义将*的十万雄兵。

我让妹妹驻扎在一个爬满了紫藤萝的小砖棚里泡茶,抬眼就能观察到米开外的动静。九点左右,老天爷开启了下雨模式。妹妹报告说,有一把雨伞在那广告牌前移来移去,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我问结果如何?她说被一丛竹影子挡住了。

可是,当我走进厨房巡查时,一个同穿开裆裤长大的伙计已安坐在那里闲谈了。我把他诱到外面,尚未开口,他就明白了:“我们上家下屋,你说点别的。反正我要到这里吃饭!”我推了推,他稍一运劲,脚底就像浇了钢筋水泥。我们一同念书,一同打架,一同砍柴……我还看他捉过蛇。五六尺长的乌梢蛇呼啸而过,两边的茅草排山倒海。我吓得要晕倒,他却飞步上山,半晌功夫就把那黑蛇精擒了过来。我哪斗得过这般身手?只好说:“那你就坐到房里莫出来。”

我很沮丧,真的!下不为例,下一个决不能破例,否则就会全线失守。我踱进踱出,焦躁不安,像一位败*之将在迎着下一场战斗。

未几,峰回路转的地方隐约出现了第二拨人马,我慌忙跑去应战。来的是一群婆婆姥姥。她们一字排开,摇摇晃晃,打着哈哈,仿佛是去做阿婆。

我叉开双手,止住这个,漏了那个,挡住东边,缺了西边。我想起了小时候老鹰捉小鸡的游戏。我是那么的滑稽。

一位婆婆说:“我们也是亲戚唦,自家人……”我一愣,是的,一个小村子里,勾连起来大都是亲戚,何况远亲不如近邻居。更何况,大唐天子李世民都是我的亲戚啊!我那千万条毛细血管中,少说也有一两个血小板是唐朝的基因。

她继续说道:“伢崽耶,莫推,莫推哦!你看我们都老了,再推就要倒了,都有高血压……”

在我的应急预案中,乡亲们是一个一个地来的。我一个一个地做工作,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应该可以说服,哪晓得她们是一伴一伴地来的呢?

难怪关云长守不住华容道。我呆呆地立在细雨中抽烟,抽闷烟。我有个习惯,接了烟喜欢顺手搁在耳廓上。结果,我把还在吸着的烟也挂到耳廓上去了,一撮鬓发烧得焦臭……

十点左右,老天爷切换到了暴雨模式。黑云压村,雷声滚滚。尽管我的很多拦截都失败了,但还是要屡败屡战。

最后一役,是来了两个八九十岁的老人,共打着一把两尺来宽的雨伞。我去劝阻,说真的不能麻烦您老人家,实在担当不起。我喋喋不休,喋喋不休。站在阶基上的堂嫂,就叉开巴掌盖着头顶跑了下来,说:“老三,你冇看天?”

我才恍然大悟:雨点大得吓人,差不多有10毫米的直径。两位老人瑟瑟发抖地挤在一起,一边的肩膀和裤管上,都在淌着成线的雨水。

我连忙把他们让进屋里,道歉,分烟,感谢……

我的天呐!我这是在劝客?还是在拉客?我自己都搞不清坨了。

雨越下越带劲,好像有人发奖金一般。半空中银光闪闪,地面上积水盈盈。我家还没有正屋,百来平米的偏房哪能容下如许的客流?来客只能挤坐在临时搭建的礼棚里。到处晃动着各色的雨伞,车辆还在不断地增援,我早已分辨不清哪个是亲哪个是邻,也不再去分辨了,脑壳里全是一个担忧。

负责煮饭的姨老表说:“饭够,蒸了50斤米,吃20桌没问题。”

我又奔进厨房。那里人欢马叫,菜刀砧板,锅碗瓢盆,一片交响。主厨是我堂弟,他正在不慌不忙地切着肚片,空气里弥漫着五月糯米的清香。

“怎么办?”我很少说过这样精简的句子,“菜呢?”

堂弟微笑不语。主厨是要有大将风度的,否则怎么指挥那些鸡呀鸭呀鱼呀虾呀们,该砍头的砍头,该剖肚的剖肚,该下油锅的下油锅呢?

“不是杀了一头猪么?”姐夫胸有成竹地答道,“有了肉就好办。门前还有一园青菜,缺一少二的再开车去镇上买。”

场面总算应付下来了,并且雨过天晴。父亲舒畅地跨过了八十岁的门槛。然而,我的心里一直不安。理解大都是寂寞的。

夜阑酒醒,虫声新透绿纱窗。我把“礼簿本”铺在橙*色的灯光下。除了那几个系列的亲戚之外,附近的乡亲几乎没有落下一户。我把名单一个个工工整整地抄了下来。这种乡情,就像我们村子里的青山绿水,万古不废。

端午过后,我把名单与礼金打包后交给了亲爱的村主任,请他代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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