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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涯失足妇女评估大师,一个差评竟能让这些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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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的文采与人品,未必要成正比。

历史上有些诗人能写得出或凄美或激昂的文字,但在做人方面却存在缺陷。狂士崔涯,便是一位文才与人品不相匹配的唐朝诗人。

在聊崔涯之前,我们先来讲一幅与他有关的名画。

这幅画是唐伯虎中年所作,名为《李端端落籍图》。现今收藏在南京博物馆中,是为该馆的“镇馆之宝”。不过,在这幅画中唐寅所绘的并非寻常的美人肖像,它是一幅“插画”。《李端端图》的灵感源于唐人所撰的《云溪友议》中崔涯点评李端端的故事。

从画面上来看,正中央端坐着的是一位穿着长衫的斯文老大哥,旁边伺候着的是一名丰腴美人以及三个小丫鬟。画中的男子表情,狂放中带有一丝不羁,而女子则始终盯着男子的脸,似乎在期待着什么......《李端端图》上写着这样一首题诗:

善和坊里李端端,信是能行白牡丹。谁信扬州金满市,胭脂价到属穷酸。

善和坊,就是扬州城中的一处风月场所。此画的题目既然是“落籍”,说明画中的美人刚刚入籍不久,从事这个行业的时间很短。画中女子的形象很符合唐人喜欢丰腴的审美,所以李端端自是扬州城里一等一的美人。

这首题诗最有意思的是后一句,“谁信扬州金满市,胭脂价到属穷酸”。人人都说扬州城物价飞涨,什么东西都价钱昂贵,可唯有胭脂十分便宜,即便是落第的士子,也能买得起一盒。当然,唐伯虎所指的并不是胭脂,而是像李端端这样的妓女。

虽说,妓女的社会地位非常低,但去风月场所消费一次自然要花不少钱,那么,为何唐寅会说“胭脂价到属穷酸”呢?难道每个落魄书生都有逛青楼的经济条件吗?非也,落魄文人中,能逛得起烟花之地的并不多见。

但崔涯却是个奇人,他逛青楼非但不用花一分钱,还能从中赚到一笔钱。

看到画中李端端的表情了吗?她正在向寒酸书生崔涯求情。难道这是名妓与穷书生之间的爱情故事吗?并非如此,这完全是崔涯的“威慑力”所致。

可以说,当年在江南地区的烟花场所,但凡提到崔涯这个名字,绝对会让妓女们闻之色变。

这是为什么呢?

话说,崔涯和他的好哥们张祜一样,是扬州城里的浪荡子。与大多数读书人一样,崔涯和张祜早年结伴进京参加科举,没想到却落第而归。

因为臭味相投,这对难兄难弟自此便聚在一起游历江淮。相比之下,张祜的名气在后世比较响亮,而崔涯的知名度远没有张祜高。

不过,在当时,这两位文人是齐名的。

现代人常说一句话,叫“误交损友”,意思就是结交了不好的朋友。崔涯和张祜这两人倒不属于这种情况,因为他们是半斤对八两,都是轻薄之辈。

文献中对崔涯身世和家庭条件的记载比较少,不过,他和张祜在江淮游玩多年,每天不是喝酒就是找女人,想必也是像李白一样千金散尽了。

崔涯和张祜一起嫖过娼,一起同过窗,两人的友情在民间“四大铁”中占尽其二。平日里他们经常出没于烟花柳巷,寻访那些知名的美人。相信大伙都在电视剧里见识过这样的桥段,很多青楼的名妓都是需要“竞标”的,嫖客们根本看不见妓女的样貌身段,只是通过青楼和其他嫖客的宣传,才得知某处有名妓姿色。

有时“竞标”成功的客人,往往会发现:推开姑娘的闺房门之后,里面坐着的妓女长相却不尽人意。崔涯逛了这么多年青楼,自然也在这方面吃过大亏。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久而久之,崔涯便开始留心那些青楼女子,一旦遇到自己特别满意或者特别不满意的,便要作诗点评一番,给好友张祜提供参考。

两人游历江淮,自然结识了不少的当地名士。当时的文人多喜集会,名门子弟时常举办诗会画会,像崔涯、张祜这样的人便会成为座上宾。男人们聚在一起,多半都会聊到风月。大伙发现,崔涯这家伙对品评妓女自有一套,他会给每个光顾过的妓女作诗一首。一次偶然的机会,有个扬州名士按照崔涯的点评,在某青楼中邂逅了绝色女子,颇为享受。从这以后,大伙都觉得崔涯眼光独到,便愿意按照他的点评去寻找服务对象了。

要知道,当时可没有媒体一说,连报纸、杂志都不存在,生性风流的嫖客们若想不“踩雷”,就要靠崔涯这样的“点评达人”。久而久之,大伙时常请崔涯喝酒,有时还会替他出嫖资,就为让他推荐那些有特色的美女。

中唐时期,还没有资本市场的概念,不过各青楼老鸨的商业嗅觉十分敏锐。

大家发现那些能选中绝色佳人的嫖客,往往都是崔涯引荐的,于是,便对这个人留了心。青楼行的老妈妈察觉到,只要是崔涯给了“好评”的妓女,往往会生意盈门;那些被崔涯给了“差评”的妓女,就自然而然地门庭冷落,再无人光临了。

崔涯是个玩世不恭之人,他只是把肚子里无从宣泄的墨水用在妓女身上而已,从来没有考虑过点评这种事竟会让自己赚到金钱。

某日,扬州城里最大的青楼派人来接崔涯,崔涯来到妓院中一看,老鸨已备好了好酒好菜,还吩咐几名漂亮的名妓作陪。老崔受宠若惊,不知老鸨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当天晚上,老鸨便留崔涯在妓院里过夜,接下来一连多日,崔涯都在妓院中享受着人间帝王般的生活。

既是受了人家的恩惠,崔涯自然要问问老鸨想求自己办什么事,直到这时,老鸨才让小丫鬟捧来了一盘银两,对崔涯毕恭毕敬地说道:“崔先生,您是这场子里的熟客,扬州城的客人都唯您马首是瞻。只要您能在好友面前为小店美言几句,定能让我生意盈门。若我能日进斗金,将来必有崔先生的好处。”

起初,崔涯并没有当回事,拿了银子的他帮老鸨写了首题诗,就写在青楼的墙壁上。没过几天,这家青楼便又派人给崔涯送来“好处费”。崔涯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点评竟是一条生财之道!这次过后,崔涯以此作为职业,每天流连于花街柳巷。只不过,此时的崔涯所图的已不是美色,而是实打实的钱财了。

张祜庆幸有崔涯这样的朋友在身边,所以两人整天形影不离,四处充当点评师。这份职业做起来相当简单,崔涯只需在光顾青楼后题诗一首,便能从老鸨那得到一笔可观的好处费。在那个没有广告的年代,崔涯点评的杀伤力堪比舆情圈中的核弹。经崔涯捧过的美女,绝对能大红大紫。即便是那些姿色平平的妓女,崔涯亦能巧妙地通过诗句进行包装,充分表现出这个妓女的特色。

不过,并不是每个青楼都愿意付这笔广告费的。

那些宣传意识薄弱的老鸨,不拿崔涯的点评当回事,每逢崔涯上门非但不会孝敬一笔好处费,连折都不肯打。

每每遇见这种情况,崔涯亦会提笔,歪曲这家青楼的服务水平和妓女的质量。

谁得苏方木,犹贪玳瑁皮。怀胎十个月,生下昆仑儿。

这是崔涯讽刺一妓女形象的一首诗《嘲妓》。苏方木是一味中药,在医书中称这种药物能够治疗“面黑欲死”的疾病。全诗的意思通俗易懂:谁来给她找一味苏方木,来治治身上的乌龟皮;同样都是母亲怀胎十月生下的,这人的皮肤怎么黑得像昆仑奴一样!

布袍披袄火烧毡,纸补箜篌麻接弦。更着一双皮屐了,纥梯纥榻出门前。

这首《嘲妓》诗就更有意思了,不知是哪个妓女得罪了崔涯这号人物,于是又遭到了他的毒舌:这女孩穿的衣服就像是被火烧过的毡垫一样,她的箜篌是用纸补的,琴弦是用麻绳来做的。每有客人上门,她便会穿着一双皮屐,邋里邋遢地接客。

唐人喜欢丰腴女子,也喜欢白净的女子,黑美人在那个年代并不吃香。崔涯的每一句“差评”,都牢牢贴合时人的审美观,瞬间抹杀关于这名妓女的一切美好形象。

“誉之,则车马继来;毁之,则杯盘失错。”

可以说,崔涯的一句诗文,就能判青楼的死刑。这让从事这门生意的老鸨和妓女们如何不怕?所以,“红楼以为倡乐,无不畏其嘲谑也”。

每个行当都有刚入行的初哥,青楼行也不例外。

李端端的出身史已不可考,只知她是在崔涯成名后沦落风尘,成为了某青楼的妓女。李端端的底子不错,身段和脸蛋都有成为名妓的潜质,所以自她进了青楼的门开始,老鸨便准备将其打造成店面的招牌。

不过,李端端有点儿倒霉,她所投靠的这家老板有点没眼力价儿。崔涯听说这家青楼里来了个新姑娘李端端,特地拉着好友张祜登门做客。崔涯仗着自己“职业点评师”的标签,想要向老鸨讨要好处。

谁知,这老鸨非但不知孝敬崔涯,还将登门寻访李端端的崔涯和张祜赶了出去。崔涯在杭州的青楼圈里混了这么久,何尝遭到过这种对待?

他立即奋笔疾书,写下一首诗《嘲李端端》:

黄昏不语不知行,鼻似烟窗耳似铛。独把象牙梳插鬓,昆仑山上月初明。

这首诗很有意思,形容的是一个女孩的容貌。

首先是肤色,如果在入夜时出门遇到了这名女子,若她不张嘴说话露出一口白牙,人们绝不会发现她的存在,仿佛她的肤色比黑夜还要黑。女孩的鼻子就像烟筒一样又瘦又长,耳朵则像铃铛一样圆滚滚的。偏偏这名女子还喜欢佩戴象牙做成的簪子,那簪子佩戴在她的头上就像一轮明月从昆仑山上冒出尖角一样。

每次读到这首诗,笔者都会不禁想到一个笑话。

包公麾下的展侍卫给王朝马汉这哥俩讲故事:“那天我去逍遥楼查探情报,没想到竟遭到贼人暗算身受重伤。幸亏我是个练家子,强撑着身体这才回到开封府。谁知我刚刚进了府衙大门,便觉得眼前一黑。”

王朝马汉好奇地问道:“难道你晕过去了?”

展昭答道:“不不不,我撞上包大人了。”

就在崔涯走后第二天,但凡有嫖客途经这家妓院,都会像见到鬼一样远远地避开了。老鸨不知何故,于是便上前询问。当来人说了崔涯宣传的这首诗后,老鸨气坏了,当即对他说道:“我们家新来的李姑娘美貌端方,哪有这么不堪,不信你去看看?”

谁知此人竟说:“崔先生说的,难道还有假?我才不上你当哩。”

还没接几次客的李端端经崔涯的点评之后,立即成了名声在外的“大红人”。不过,李端端的名声却不是什么好名声,整个扬州城传遍了关于黑肤丑女李端端的故事,且大有越传越玄之势。

仅此一事,我们就能读出两个道理:

一是这世界上真有损人利己的人;

二是读书人的笔简直比刀子还可怕。

李端端从老鸨口中听说这件事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了许久。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怎会成了那比昆仑奴还黑的丑鬼呢?

于是,她连忙找到老鸨,两人想尽办法为自己的美貌正名。

这种事要是放到现代,解决的办法非常简单,请来一些水军在网上疏导舆情即可。可在那个没有互联网的时代,通过口耳相传来辟谣的难度简直太高,根本没人相信这家青楼中人的话。没过多久,非但李端端的生意无人问津,连这家青楼都变得门可罗雀。

眼看就要倒闭了,老鸨三番两次派人邀请崔涯,要给他摆酒谢罪,谁知崔涯这厮竟不作任何回应。

没办法,事已至此,只能让李端端亲自出马。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李端端每天都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然后专门守在崔涯每天的必经之路上。

一连守了好几天,终于在一个黄昏,李端端见到了醉醺醺的崔涯和他的好哥们张祜,连忙上前说道:“妾身等待三郎和六郎(崔涯和张祜的诨号)许久了,还望二位能网开一面,放小女子一马吧。”说罢,李端端还邀请崔涯和张祜来青楼做客。

崔涯端坐在屏风前,享受李端端的服务。这里的情景,被唐寅画到了《李端端落籍图》里。这下大家总算知道,为什么名妓李端端要巴结崔涯了吧?总而言之,崔涯在李端端这里度过了香艳的一夜,张祜也得到了妥善的安排。

当然,这顿花酒不但不需崔张二人花一文钱,崔涯出门时还被赠予一大包细软。崔涯满意了,李端端的风评自然发生了变化:

觅得黄骝被绣鞍,善和坊里取端端。扬州近日浑成差,一朵能行白牡丹。

读完了这首诗,是否会觉得崔涯这人着实有点“臭不要脸”,明明刚才还说人家是面相丑陋的黑姑娘,转瞬间又说李端端是近日“浑成差”这一现状下唯一能看得过去的白美人。

不要脸归不要脸,崔涯的这首诗依旧杀伤力巨大。就在这首诗流传出去的第二天,那家青楼就变得门庭若市,想要一睹李端端芳容的嫖客排成了长龙。

因为李端端这件事,崔涯的名声骤减。毕竟,他颠倒黑白的做法砸了自己的招牌,以至于,不少明眼人看透了里面的门道。

对此,时人评价道:

“李家娘子,才出墨池,便登雪岭。何期一日,黑白不均?”

最有意思的是,即便如此,找崔涯题诗的老鸨茶壶仍络绎不绝。毕竟,崔涯的文笔太出色了,由他带来的广告效应,足以改变整个中唐的色情市场。

有时候人活得不能太轻薄、太狂放。毕竟人是群居动物,若不顾及他人感受,未免有些自私了。正所谓“君子交绝不出恶声”,揭人短处绝不是君子所为。

崔涯为人轻薄且毒舌,自然他的爱情亦会因此沦为悲剧。

崔涯的夫人雍氏,是扬州总校家的千金小姐。扬州总校这个官究竟有多大,笔者不得而知,从名字上来判断,应该是个比较大的武职。

崔涯能讨到老婆,靠的就是他的才学。他的名头太过响亮,所以雍总校便将女儿许配给了他。因为崔涯的经济状况不是很好,(像李白、崔涯、张祜这类狂士通常都是挥金如土之辈,没有积蓄),所以老丈人还经常给他提供经济援助。

当然,说好听点这是援助,直白地说他就是在“吃软饭”。

好在,崔涯和他的老婆崔雍氏之间的关系还是比较和睦的,虽然文献中没有提到相关的记载,但从他们两人“离婚”之后崔涯悔不该当初的那副模样中,我们就能看出这个女人绝对是崔涯认定的另一半。

在别人家里当上门女婿的滋味不好过,不过崔涯却没有这方面的体会。按理说,倒插门的女婿该对岳丈的家人更尊敬一些,可崔涯却从未称老丈人为岳父。平日里崔涯住在雍家,和岳父低头不见抬头见,每次见面都是一句“雍老”,一点尊敬的意义都没有。

或许现在看来,“某老”是一种尊称,但在唐代这个词并不适用于岳父。雍总校屡次提醒崔涯改口,可崔涯依旧我行我素,每天雍老长雍老短的叫着。即便在家里来了客人时,崔涯也是如此,从不给老丈人面子。

某天,雍总校终于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决定于崔涯摊牌了。

雍总校叫出女儿和崔涯,对小两口说道:“我出身于河朔,从小舞蹈弄棒,原打算将女儿许配给行伍中人,因你文采横溢便改了初衷,招你做了上门女婿。现在想想,当时的我真是瞎了眼,才将闺女嫁给你这个小白脸。今天你小子说什么都没用,滚出我的家,从此别再与我女儿有往来了。”

崔涯一听,愣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

崔雍氏连忙跪下向父亲求情,雍总校铁了心,对崔涯说道:“还不快滚?虽然洒家的闺女在离开你以后没法再嫁人,但我会把她送进尼姑庵。”语毕,雍总校还拔出了随身的佩剑:“如果你胆敢有半个不字,我现在就把闺女杀了,赶紧滚出我家!”

为了媳妇的安危,崔涯只能乖乖地告辞。在崔涯离开之后,雍总校不顾女儿反对,将她的一头秀发剃光,送进了尼姑庵,余生陪伴青灯古佛。崔涯悔不当初,可如今雍总校已成了与他势不两立的仇敌,最爱的女人也已遁入空门,后悔也无用了。

陇上流泉陇下分,断肠呜咽不堪闻。姮娥一日宫中去,巫峡千秋空白云。

这恐怕是崔涯人生中用情最真挚的一首诗,也是他所有诗句中最有价值的一首。这首《别妻》,时至今日仍在扬州地区盛传,情侣在分别时往往会吟咏此诗。

平心而论,崔涯是如何落得这种境地的呢?其实,毒舌只是原因之一,笔者认为还有其他因素。

首先,崔涯喜好嫖妓和酗酒,在古代这种癖好不算什么,但崔涯与其他已婚男士不同,他婚后住在老丈人家,若不注意平日的作风,必会招致丈人的白眼。

其次,则是崔涯落魄已久,却不知上进和感恩。在雍家住了这么长时间,崔涯非但没有赚回来一分钱,还经常与狐朋狗友挥金如土,这样的败家子雍总校怎能容他?

从崔涯的身上,我们还能读出些许“软饭硬吃”的意味。拱了人家养了十多年的大白菜,住着人家的大宅,吃着人家的饭菜,花着人家的金银,每天还不知检点和尊重。

可以说,崔涯落得这种结果,完全是他自己自作自受。直到老婆成了尼姑,崔涯这才悔不该当初。倘若他肯称雍总校一声岳父,或是一声爹爹,恐怕结果会大不一样。

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想要了解一个人,得观察他的朋友圈。

在这篇讲崔涯的文章里,笔者经常提到张祜这个人。张祜也是个知名才子,在与崔涯胡混的那几年,两人时常以侠客自居。

当时,崔涯还写了一首关于侠客的《侠士诗》:

太行岭上三尺雪,崔涯袖中三尺铁。一朝若遇有心人,出门便与妻儿别。

太行山的山顶上积累了三尺厚的雪,而我崔涯的袖子里同样有一柄三尺铁剑。一旦遇到意气相投的伙伴,那么,我会立即辞别家中的妻儿,出门行侠仗义。

这首诗说得慷慨激昂,让人不由得为之赞叹。可崔涯和张祜是否做到了诗中描述的那般豪爽呢?我们且来看一件发生在张祜身上的一件事。

在崔涯写完了这首诗后,人们便以为崔涯果真如诗中所说,是个响当当的好汉。既然崔涯每天与张祜结伴而行,想来张祜就是诗中说的“有心人”。

没过多久,江湖上便传说两人是顶天立地的豪侠。

那段时间,每天都有人在大街上说:“做人就要像崔涯和张祜一样,行侠仗义豪情万丈。”还有不少达官显贵邀请张祜和崔涯上门做客,请他们一块喝酒。

随着两人的名气越来越响亮,请他们喝酒的人也越来越多。

某天,张祜到盐铁官家做客,席间对盐铁官提到自己的儿子还在家中赋闲,希望能到官府谋一份差事。盐铁官虽万般不情愿,但还是给张祜的儿子安排了个芝麻绿豆大的官职,让他在冬瓜这个地方看管堤坝。

人们听说这件事后,纷纷调侃张祜道:“张大侠,您这么大的一个人物,怎么能让儿子从事这么卑微的职务啊。”张祜辩解道:“我张祜的儿子去看管冬瓜有何不可?”

听完他的解释后人们都笑而不语。

虽说张祜的事业不兴,但张家世代积累了一些财富,倒也不愁生计。张祜平日里喜欢字画,所以祖上留下的钱财都被他投资到丹青上去了。张祜家中收藏的书画,比之高门大户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正因张祜平日自诩豪侠,以至于,这些字画都被人骗走了。

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有个穿着夜行衣的“侠客”登门造访,想要会会传说中的大侠张祜。张祜见此人腰间挂着一把古朴的宝剑,背上背着鼓鼓的行囊,以为这人就是个真正的大侠。

来人对张祜说道:“你认不认识住在这里的张大侠?”

张祜答道:“我便是张祜,阁下请进屋说话。”

就在黑衣人背着行囊进屋时,张祜见他的背囊里有血滴出,便更加坚信这人便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豪侠。张祜连忙给这人准备茶水暖炉,让他在家中稍事休息。

侠客对张祜说道:“张大侠,久闻盛名,今日特来拜访。我平生有一不共戴天的仇家,我们之间的仇怨已结下十年有余。在来你家的路上我刚好撞见这仇人,于是便下手将他杀了!快哉!”

张祜虽然和崔涯那家伙靠大侠之名赚了不少声望,但他从来没做过什么侠义之举。今天见到了真正的大侠,张祜不免有些露怯。不过,输人不输阵,张祜装出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依旧神色如常地与来者攀谈。

侠客问道:“张大侠,这附近可有酒家?我背着仇人的首级不方便上街,大侠可否买些酒来,我们喝个痛快!”

张祜听罢,立即拿着钱出了门,来到酒店抱回一个酒坛。回到家后,张祜便与这名侠士推杯换盏,喝了个痛快。

这人的酒量极好,张祜都已经有些飘飘然了,可这侠客还是神色如常,这使得张祜对他的身份更加深信不疑。

想到自己能结交到这样的好汉,将来又多了不少与人吹嘘的资本,张祜喜不自胜。酒过三巡之后,侠客对张祜说明来意:“张大侠,其实这次我来扬州除了拜访你之外,还有两件事要做。第一件事,就是报了我的大仇,现在我包裹中的头颅便是仇家的。第二件事我还没有去做,在四里之外还住着一个大侠,他曾于我有大恩,我必须要报答他。”

侠客面露难色,继续说道:“说是要报答,可如今我行侠在外身无分文,不知该如何感激恩人。早就听说张大侠是个急公好义的人,能不能请您借给我十万缗钱,让我报了生平的大恩?放心,这笔钱我不久后便会还你。将来张大侠若是遇见什么不平之事尽管开口,洒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张祜从来没有亲身涉足过江湖,但此时的他却被面前这位快意恩仇的好汉打动了,再加上张祜又喝了不少酒,所以热血上头的他立即应承下来,答应帮侠客凑足十万缗钱。

不过,张祜家中的现钱有限,没法凑足数量。为了满足侠客的需求,让自己过一把大侠瘾,张祜竟将多年来积累的字画全部拿出。张祜是个喜爱丹青之人,他所收藏的东西无一凡品。张祜取出家中全部字画粗略点算,其价值必定超过十万缗。

张祜二话不说,将这些画轴打包,全部赠予侠士。

侠客赞叹地说道:“张大侠果然像传说中一样,是个急公好义的好汉!这下洒家就能报了平生的恩仇,从此快意人生了!”

随后他与张祜约好,说自己在几天之后必会回来还钱。为了让张祜放心,他还将装着人头的包裹放在桌子上,一是做个抵押,二是让张祜帮忙保管。

此时的张祜正在做着大侠的美梦,自然应承下来。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张祜逢人便说自己与某大侠结交,帮助这位侠客报了恩仇。

谁知几日之后约定期限已至,那名侠客竟一去不复返。张祜以为侠客被什么事耽搁了所以才爽约,于是便多等了几天。没想到又过了半个月,仍不见这名侠客归来。

张祜隐约意识到大事不妙,连忙回家打开包裹。这一看不要紧,张祜差点被气得吐血:原来这包裹里装着的并不是人头,而是一颗被削掉了耳朵的猪头!

经过这件事之后,张祜再也不在人前说自己是大侠了。他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什么当大侠的料。想到那位用猪头骗走了自己身家的“侠客”,张祜就气不打一处来,巴不得这辈子没见过“侠”这个字。

相比于张祜,崔涯是幸运的。

崔涯每日都与张祜混在一起,想来他也没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侠客之举。两人同样是靠“豪侠”来沽名钓誉的文人,只是一个在受骗后幡然悔悟,一个仍沉浸于“崔涯袖中三尺铁”的美梦中罢了。

苏格拉底说过一句话:美德就是智慧。

历史向我们验证了这句话,美德的智慧是人类经后天环境养成的,与文化水平没有丝毫关系。

从崔涯与扬州妓女之间发生过的那些恩怨中,我们可以看出,崔涯是个颇为玩世不恭且没有操守的人。为了赚钱他可以褒扬或贬低妓女的美貌,通过歪曲事实来赚取不义之财。在李端端事件中,崔涯更是因“何期一日,黑白不均”沦为时人的笑料。

文人之笔若是用于歪曲事实,那么,文人又与败类何异呢?

崔涯与他的夫人崔雍氏之间的爱情故事,则是彻头彻尾的悲剧。不过《云溪友议》里已经阐明了这桩悲剧的诱因,完全是因为崔涯不懂得尊重长辈,才使得老丈人棒打鸳鸯。就像是今时今日,时常有些人喜欢拿耿直作为失礼的借口一样,不懂得尊重的人势必会因此付出一些代价。

更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平生没有做过一件义举的崔涯,竟靠一首《侠士诗》沽名钓誉,与好友张祜成了享誉盛名的豪侠。张祜身上所发生的不幸,想必在崔涯身上同样发生过。他们本就是文人,何必要效仿市井之徒,到最后闹出这种令人无语的笑话呢?虚伪是人性之原罪,这句话真是一点都没错。

很难想象,人品有缺陷的崔涯写出的诗句读起来竟颇有韵味。崔涯存世的诗作足有八首,包括前文中我们提到的几首诗外,崔涯的每一篇作品都堪称佳作。君子世人都喜欢竹,自诩君子的崔涯亦不例外,这首《竹》与《咏春风》就是崔涯晚年所创作的诗作:

领得溪风不放回,傍窗缘砌遍庭栽。须招野客为邻住,看引山禽入郭来。幽院独惊秋气早,小门深向绿阴开。谁怜翠色兼寒影,静落茶瓯与酒杯。

——《竹》

动地经天物不伤,高情逸韵住何方。扶持燕雀连天去,断送杨花尽日狂。绕桂月明过万户,弄帆晴晚渡三湘。孤云虽是无心物,借便吹教到帝乡。

——《咏春风》

或许是因为史料中关于崔涯的记载少之又少,以至于,我们只能凭借他生前做过的二三事来判断他的为人。读到这首《竹》时,笔者总会有着误解了崔涯的感觉。能写出这样清雅诗句的文人,真的是既毒舌又虚伪的腐儒吗?

但遗憾的是,我们已无法从关于崔涯的历史记载中筛出更多的内容,所以崔涯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他的人生中又有哪些不凡经历,恐怕这已成为千古之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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