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背后的后石坞。山高沟深,怪石林立,古松参天、遮天蔽日。在固影呼跟下有一条形似葫芦,地势平坦,长满了挂拉鞭的长沟,叫天牢狱。传说,这里是泰山奶奶为惩罚民间不孝子孙所设立的牢狱。
红湾河边住着一户人家,老夫妻年近半百,膝下无儿无女。为此,他俩整天愁的饭吃不下,觉睡不安。天天求神拜佛,年年三月三上泰山拴娃娃。说来也许他们的诚心真感动了神灵,就在老汉五十岁这一年,妻子果真给他生了一个儿子。
老来得子爱如心肝,给他起了个爱名叫黑小。黑小自生下来就象黄病瓜,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灾。夫妻俩四处求名医,八方许大愿,总算把他养活了。
说来也怪,黑小自“呀呀”学语,就知道好东西好吃,而且知道的多,要的全。夫妻俩疼爱儿子,总是千方百计满足他。不几年,老汉累弯了腰,老婆子也操劳的眉头上的褶子一大把。
这年冬天,黑小在外面玩耍够了,回到家就要鲜韭菜包饺子吃,这可难坏了夫妻俩。虽然他要月亮,咱不给他摘星星,可这十冬腊月里,上哪里去弄鲜韭菜呢?黑小听说不给他做,趴在地上打滚碰头,大哭大闹。任凭他俩好说好劝,黑小就是非要不可。老汉实在没办法,只好说:“为父实在无能了,你就打几下为父,当吃了韭菜饺子吧。”黑小真的从地上爬起来上前走了两步,照着父亲的脸扇起来,直打的老汉老泪纵横,母亲拉扯着方住了手。
当夜,这老汉伤心过度,悲愤的离开了人世,黑小不但不疼得慌,还滋悠悠地对哭成泪人的母亲说:“死了更好,有好东西我吃着数了。“老汉死后,黑小更是放荡自由,他肩不挑担,手不提篮,想吃什么,就让母亲去做,愿玩什么,就逼母亲快拿。母亲少有怠慢,轻则是骂,重则就打。老母亲只是暗暗的把泪咽到肚子里,册到黑小长大成人,开了心眼,懂了事,就会知道孝敬了。
眼看着黑小长到十八,山沟里也就拴不住这头野叫驴了,他听东庄李财主说,城里有楼台酒馆,还有唱戏耍大刀的,心里想去见见大世面,玩个开心。便糊弄母亲说是上泰安城做买卖,混大钱,赶快给他准备些钱当本。母亲听着心想:儿子知道做买卖赚钱,有了过日子的意了,心里喜欢的了不得,急忙凑了些钱,交给黑小。还专门给他做了鸡蛋面送行。
黑小手里有了钱,天天吃酒捞肉,今天听大戏,明儿逛岱庙。还结交了一伙狐朋狗友在一起玩乐。一天黄昏,黑小刚和那伙把兄弟分手,走出岱庙南门,迎面碰上一位打扮艳丽的女子朝他抿嘴微笑,虽然这女子的瓜子脸上有不少皱纹,但浑身上下浓妆艳抹,仍有几分姿色。黑小不由的站住了,两眼直勾勾的盯着那女子。
那女子看了一眼黑小痴呆呆的样笑嘻嘻的飘然而去。从这天,黑小的魂就被勾走了,每到黄昏他都站在这里,等候那女子。天长日久,两个人眉来眼去,渐渐地就相好上了。
原来,这女子是东城的一个戏女,她看到自己的红颜已衰,恰巧又见黑小手里有钱,猜想必是富家公子,便向他卖弄风骚,以身相许,当了靠山。黑小和这女子,可真是王八看绿豆——对了眼。夜间,他俩鬼混嫖赌,白天,吃遍城里各家酒馆,不多日,黑小就把钱抖擞了个净光。
他在戏女面前,打肿脸充胖子,背地里偷偷的溜回家。自从黑小走后,母亲强打精神拾掇着坡里的三分薄地。盼黑小浪子回头,做买卖发了财,再娶上个贤慧媳妇,说不定自己老来享福呢!她吃粗糠穿粗衣,攒下点物业好让儿子成家过日子。
这天,黑小气喘嘘嘘跑回家,娘也没叫一声,张口就要钱。这可急坏了母亲,自己一个病病快快的老婆子到哪里去弄钱呢?黑小见真的拿不出钱,不由分说就把几只鸡一头猪和屋里值钱的物件敛和着拿去换钱。母亲护着不同意,黑小恶狠狠的把母亲推倒在地,抢着就走。母亲爬起来,看着扬长而去的黑小和清洗一空的家,伤心的大哭起来,突然,她觉得头昏耳鸣,眼前冒出了金花,但还没等明白过来,就重重地跌倒在门坎上,什么也不知道了。
待她醒来,眼前一片漆黑,使劲睁大眼,还是什么也看不到。就这样,黑小活活气瞎了母亲的眼。黑小回到城里,排场地办了酒宴和戏女定了婚,又一阵吃喝玩乐,黑小兜里的钱所剩无几,才劝着戏女一块回家。
戏女一进大门,看到破屋烂墙,一片荒芜,正屋里,一个满头乱发,衣着破烂的老婆子手里拿着破瓢摸索着舀水,脸一下子就拉长了足一尺,朝着黑小又骂又打,连哭带闹。吓得黑小磕头告饶,还小声地贴在戏女耳朵上咕喽着……当晚,黑小装着很亲热的样子对母亲说:“娘,您年纪大了,眼又看不见,住大屋不便当,您就搬到东头那间小挂屋里去住吧。一来您清心,二来儿媳妇给您支使的也方便。”说着背起母亲就往外走去。母亲趴在黑小的背上想:“这回儿子真变了呀,多少年没叫个娘,今次叫的还怪亲呢。”心里感到热乎乎的。
走着走着,母亲犯了怔:怎么还没到小挂屋?想问问,嘴叫被子捂的严严实实,使劲喊也喊不出声了。一会儿就急得浑身都冒了汗。走了约三、四个时辰,黑小方把母亲放下,把被子给她用力裹了裹,说了声“到了”,就再也听不到动静了。
也不知呆了多长时间,母亲方从被子里挣脱出来,她惊慌失措的四下里摸了摸,到处都是冰凉的乱石,这才明白自己让儿子扔到荒山野沟里来了。
突然,对面不远传来一位老妇的声音:“黑小娘……”母亲感到非常奇怪,在这荒草野坡哪来的人声?又听到那老妇接着说:“我是来救你的。”母亲悲伤地摇摇头说:“您是人也罢,神也罢,别哄我这瞎老婆子了。哎,亲生儿子都把我扔到这里,您救我有何用啊?”说着,两眼一闭,绝望地滴下了两行热泪。就在这当儿,那老妇悄悄地走近她,用手指沾着草上的露珠在她眼上轻轻地点了几下。
母亲顿时觉的一股透心的凉爽从眼里传遍全身,她猛的睁开眼,眼前竟是晴空万里,初升的太阳光芒四射,山野里翠柏葱绿,百花娇艳。再定眼近看,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太婆站在眼前,她微笑的脸上很福态。左胳膊上挎着小竹篮,右手提个瓦罐。母亲连忙向前一拜,问道:“老婆婆,您是……?“别问了,这是单饼,这是米汤。你已经在这里饿了两宿一天了,快吃吧。”她把竹篮和小瓦罐放在母亲跟前接着说:“吃饱后,你从这里顺沟往下走不远,河边有一片竹园,那里住着一位厚道的小伙子,你就在那儿住下吧。
黑小已犯欺父灭母之罪,他不再是你儿子了。那个小伙子从今日给你做儿子,他会很好的孝顺你的。”说完,刮起一阵清风人影不见了。母亲明白自己遇上了泰山奶奶搭救,忙朝泰山顶磕了三个响头,沿着泰山奶奶指的路向竹林走去。再说黑小,自把母亲背到山沟里,也没有过几天舒坦日子,今天黑小不病,明天戏女准有灾,不多日就把这个家折腾光了,只好搬到人家一个看场棚子里去住。
黑小也真的拖着病身子干了买卖。这天黄昏,黑小赶着从历城贩来的一群羊往回走,走到安驾石旁,天已经全黑了,黑小不由的扬着鞭子快走。走着走着,前面的头羊不走了,还一个劲地往中间挤。黑小急了,骂骂咧咧上前一看,一群狼张着血盆大口拦在路中央,黑小大吃一惊,忙向后退,刚退几步,听到身后传来“哈嗒、哈嗒”的声音,转脸一看,也有一群狼嘴里流着涎水,堵住去路,这可把他吓毛了,身上的冷汗赶点子往下淌。他哪里还顾得上羊群,慌忙朝西面的一条小路退去,他退了一步,两群狼跟一步,一直退了一整宿,两群狼也跟了一整宿,一直到了天牢狱,那狼群才蹲在沟口不赶了。黑小见狼群不走了,拔腿就跑,刚跑到天牢狱中央,脚让地上长的挂拉鞭死死缠住,再也动不动了。
直到现在人们还传说泰山背后的固影呼是泰山奶奶扯天罗的一根柱子,那开黄花爬满藤的挂拉鞭是泰山奶奶撒下的地网。这时天已大亮,满山荒野一个人影也没有,阴森森的十分吓人。一只山鹰“呀呀”地从泰山上飞下,一翅子扎到黑小的头顶上,用利爪勾瞎了他的双眼,又用嘴剁开了他的头,从里面飞出了一只黑山老鸹来,从那以后就流传出这样一首歌谣:
黑小子,坏心肠,
娶了媳妇不要娘。
把娘扔到山沟里,
媳妇背到炕头上,
恨你这个忘恩狼,
下你天牢狱,
变只山老鸹,尾巴黑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