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翔三绝“东湖柳,西凤酒,姑娘手”中的“姑娘手”,是夸凤翔姑娘“女红”出色,普遍手很巧。我母亲,便是这普遍中的一位。
女红,包括刺绣、描花样、剪纸、织布、裁剪缝制衣物、做面花等,凤翔姑娘,几乎没不擅长的。而我母亲最让人称道的,是剪纸和绣品。
母亲的擅长,其实都与生活有关。她童年时带弟妹,没有玩具糖果,只有揪树叶掐出动物花草图案来哄孩子。我们小学不会画画时,母亲便随手剪出几个样子的,让自己去挑。
母亲剪窗花时,对于对称和重叠的图案,重在折叠。然后只需剪一个部分,打开便复制出了很神奇地整体。尤其五角星,也只剪一段斜线(我亲眼见过N次,还是没学会怎么折)。而不对称或复杂的花样,就得“刻花”。也称“绞花”。我小学写完作业,就常给母亲帮忙熏花样。在一块木板上贴好略厚的白纸,把借的花样蘸了水平整地贴上去,把煤油灯的灯芯挑高些,等火苗冒了黑烟,赶紧把板子倾斜着(会滴水)压低凑到火苗上方(略靠近内焰),再仔细移动起来。黑烟就将花的轮廓,清晰地印在白纸上。这是个细致活,得高低快慢都配合好。否则印痕不是模糊,就是白纸烧得黄黑。若连人家的花样都毁了,自然要挨打。熏好的纸样晾干,剪掉图案外围部分,大致缝在折叠好的花花绿绿的好几对纸上,再等晚上我们都睡下。这是母亲最惬意的时刻,夜晚静谧,油灯摇曳,孩子们的鼾声香甜,辛劳一天的她,才会忘却眼前的一切静下心来,依了这缝好“葫芦”——花样,剪出自己心中的最漂亮的“瓢”。
这“瓢”,让左撇子的母亲,会了左右开弓;让全家苦难的日子,有了接济;也让不善言辞的母亲,多了被敬让。
前些年,我每年腊月都会把单元房的玻璃窗,用白纸打底,再把母亲的各色剪纸精心布局,糊个难得的花窗子,再发朋友圈。那是我最隆重最有仪式感也最惹人艳羡的,过年启动仪式。尤其把拍照给母亲看时,母亲的幸福就如怦然起盖的啤酒,越溢越多地漾满脸上每一道皱纹。然后,剪得更起劲。若谁多夸几句,便也要送些。
万民伞,原是旧时绅民为颂扬地方官的德政而赠送的伞。佛事里也用,显示佛像上承天道,下庇万民。爱拜佛的母亲,自然要把她最好的绣品——万民伞,恭献佛前,来换取对明天的坚定信心和美好期盼。
先找一把很新的老式油纸伞,将黄缎子蒙在伞上,把绣好的几层围帘和各式各色的飘带层叠缝制,再以穗子珠子亮片等点缀其间。这些绣品内容,主要是各式龙凤,也有十二生肖、八仙、吉祥云纹、缠枝莲、虫鸟花卉、四季果蔬和童子等,全是母亲连画带绣亲自而为。我记得较清是因为,那个整整半月多的初中暑假,我第一次得负责全家每天的做饭、杂活和蒸馍。万分遗憾地是,母亲年轻时共做过三个,却没有留下一个照片。母亲绣品的精致与辉煌,民间艺术品的珍贵与繁复,虽被不舍地多保留了几个月,可最终还是烧掉了。(下图是今年刘老师发的古庙会上的照片。)。
老年后,母亲纳鞋垫,随手落针,还两只图案有差别。去年,母亲还在做拂尘,贴了剪纸的手帕,扇子。其实,我们曾被母亲逼着学过。我女儿也学过,都因天资不够还敷衍,没有学成。
如今,剪纸刺绣已是临县的招牌,母亲这一代真正的“姑娘手”们,也已老得看不清人或早早离去。而我们,也开始深深惭愧,当年没有好好学习父母的“细活”。
万幸的是,我县的其它“非物质文化”,像六营泥塑已走出国门,木板年画,草编,麦秆画,皮影,土布织染,灯笼制作,被成功宣传。就在年前,“非遗过大年,文化进万家”系列文化活动,已在六营和北小里精彩上演,我们雍州的民间文化和传统工艺正被如火如荼地弘扬。也期望有心之士,能更加珍爱雍州这方厚土,为凤翔的传承和腾飞助力添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