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砚斋
求雨山畔草如烟，高台置酒费千钱。
陌上游丝收雨脚，往来行旅落花天。
屏息谁将娇喉弄，姹紫嫣红纷入梦。
陡觉四壁回霏雪，歌边又见李青凤。
檀板细敲苎衣轻，含辞睇盼不胜情。
珊瑚击碎冰弦坼，放出春莺第一声。
调转霖铃迷晓岸，迢递秋水溯空明。
听罢推杯复叹息，过眼尘寰皆是客。
十载踪迹几相逢，我着青衫姊头白。
江南江北风满楼，红颜浮湛总堪休。
欲语翻思何限事，满川飞絮逐江流。
江流宛转知何处，孤帆遥系广陵路。
净瓶浅蘸杨柳枝，雏音已托梧桐树。
豆蔻芳菲永巷斜，软玉香熏笼臂纱。
襞笺每依青鸟使，刻烛偶乘油壁车。
惜春身影迷蛱蝶，卷帘心绪闭梨花。
暗将窗前一片月，照取吴宫旧馆娃。
褪红簃中身楚楚，新嫁谢郎归江浦。
莫教鸾镜减幽姿，且向梨园学金缕。
一曲昆笛缓缓来，柳阴深浅纨扇开。
水磨腔里芙蓉面，何人曾道咏絮才。
凝碧池头霞半吐，杨沈垂年授歌舞。
前生合是座上谁，妙识宫商拍旧谱。
六幅裙妆倚画屏，吹兰喷麝感曾经。
繁华醉入长生殿，青春梦回牡丹亭。
其时宿儒传诗礼，鹅溪绢纸慵浣洗。
知味萧斋霜菊边，鼓楫横塘柔条底。
柔条携去客中看，山河恣讨笔生澜。
西陵崖堕滩声疾，天梯峰拔剑气寒。
只缘修褉留会稽，底须索米迨长安。
长卿词赋同盟易，子云文章行路难。
冀北交辉鸿有信，孟尝佳致劳相趁。
豪以集贤探骊珠，雅因发聩求市骏。
晴转皇都鸣玉珂，振藻群彦意若何。
行看瑶榭移鸾影，坐觉明星出绛河。
玉泉迭下激清籁，中兴间气凛然再。
八公门第衍鱼龙，二陆声名举粉黛。
小楼此际箧生尘，弟妹乡关想念频。
不闻凤姝行香子，寂历苔阶虞美人。
九衢逶迤秋叶密，晚噪蜩螗伤纤质。
含愁弄毫例自矜，肯让兰成句无匹。
始知芳国才女名，何待骚坛高士笔。
花开花谢俱忘言，沧江潮退舟归疾。
贝叶文翻檀炷消，锦瑟繁声去日遥。
老大故园还掩袂，松楸更送雨潇潇。
生汝昔梦白髯者，语出萱堂药手把。
沉痛人海方失恃，那料慈严继相舍。
玉壶唾尽血如丝，徒倚荒圃不自持。
原来满目生悲事，余音犹唤数花枝。
狼藉残山与残水，一片粉泪收不起。
平生幽怨问谁怜，愿合双亲坟前死。
死生无端报蚕丛，万民屋舍顿成空。
浮沉大地悬縻绠，蛾眉哀涕欲何穷。
鞭雷笞电惊断续，血污游*未忍录。
可怜杜鹃断肠红，可怜野草伤心绿。
解捐衣帛寄殊方，家国凄吟返混茫。
时事繇来关青史，总教儿女吊沧桑。
剪水双瞳能依旧，心力聊遣劫波后。
良宵砚凝铜雀瓦，珠箔低映琅玕瘦。
鸡林作价句尚温，琬琰先窥夙慧存。
缥囊缃帙辑有彩，羚羊香象觅无痕。
篮舆蜡屐旋接踵，侧身似带烟光涌。
海内纷传顾太清，人天未绝多情种。
尘缘消歇近夕曛，辞旧移家岂足云。
桃叶渡冷休回首，凤凰山渺易离群。
昨日韶华仍梦见，贺老琵琶促欢燕。
天涯楼头春雨急，霓裳一曲按歌遍。
换羽移宫渐模糊，石径灯火响鹧鸪。
从此春花秋月夜，长忆幽人入画图。
君不见圣朝坛坫重抖擞，唐宋同光争趋走。
一时群笔荡风雷，独见天花散卿手。
百年荏苒思不禁，别路溪山草木深。
清诗自向白云写，碧水丹霄何处寻。
李青凤
甲午岁秋，洗砚有诗句掷下，即此曲之尾声，而告余云，可俟姊六十花甲之期成篇为贺也。余讶其谋之何远也，而所誉过高，但赪颜置诸。迄今夏，余方届知命有二载，篇忽已就，迤逦百四十六句，又不知其成之何速也。洗砚诗取法盛唐，素有雄伟华赡之目，揆其情韵清俊浑脱。观此篇风格排调，却别运一副机杼，乃乐府歌行之流响正声，诚可贵也哉。而视其洋洋洒洒，笔致迂回，声情流转，结境旖旎，于篇幅词句无不侔色揣称，心眼手法，岂神明变化若是哉。益令余赞叹不置。乃忆十余年江南江北缔昆弟之好，金陵春复秋矣。余半生行迹无奇，坐绮语障，性复乖僻，而洗砚然之，复以诗美之，全不以余之凡浅为碍，卒不畏此大难也。吾何幸也。感激之间，亦益增惭悚而已矣。即述数语赘后，用志其缘起云尔。丙申荷月大暑之时。李青凤于南京散花精舍。
︻
芸
香
?
专题
︼
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