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历史上,总是不乏高调爱国的人。越是生逢乱世,越是在国家危亡之际,越是有人要表现出高调爱国的模样。在晚清,就有这么一个高调爱国的人,让李鸿章吃尽了苦头。这个人,就是号称“两朝帝师”、“中国维新第一人”的翁同龢,由于龢字实在偏僻,而且五笔打不出,现在一般叫翁同和。
翁同龢的父亲叫翁心存,是咸丰、同治两帝的老师,也是“两朝帝师”,也是咸丰、同治两朝大学士。翁同龢则是科举状元,是同治、光绪两帝的老师,官至协办大学士,户部尚书。翁氏家族,从翁心存开始进入鼎盛时期,世称“一门四进士、一门三状元,一门三巡抚;父子大学士、父子皆尚书、父子两帝师”。我们可想像,这样的世家旺族,在朝堂之上,可谓是树大根深,与当时的太后、皇帝和群臣的关系,也可说是盘根错节。
不幸的是,李鸿章早年与翁家结下仇恨。其实,李鸿章与当时的名臣左宗棠、张之洞的关系也不太好。在中法战争时,左宗棠就对李鸿章的主和行为大为不满,骂李鸿章“误尽苍生”。李鸿章与张之洞,因为*见不合,也常有争斗。即使是曾国藩,李鸿章视之为恩师,后来二人之间也有些矛盾。但与李鸿章结仇的人,恐怕只有翁同龢。
事情的起因,还要从咸丰十年说起。当时,正处于太平天国起义期间,翁同龢的哥哥叫翁同书,是安徽巡抚,在太平天国起义*进攻安徽时,翁同书先是弃城逃跑,之后又因内部不和,*队哗变,导致寿州失守,后来在苗沛霖叛乱时更是处置乖张。翁同书一错再错,曾国藩看在眼里,忍无可忍,决定上书弹劾翁同书。
当时,李鸿章正在曾国藩门下充当幕僚,曾国藩让李鸿章草拟弹劾翁同书奏章,其中有“*兴以来,督抚失守逃遁者皆获重谴,翁同书于定远、寿州两次失守,又酿成苗逆之祸,岂宜逍遥法外?应请旨即将翁同书革职拿问,敕下王大臣九卿会同刑部议罪,以肃*纪而昭炯戒。臣职分所在,例应纠参,不敢因翁同书之门第鼎盛瞻顾迁就”,让曾国藩大为赞赏。特别是“不敢因翁同书之门第鼎盛瞻顾迁就”一语,看似不显山不露水,实则暗藏杀机,让朝廷无法因为翁心存、翁同龢两代帝师之尊而有所照顾迁就,也断绝了群臣为翁同书说情的后路,难怪曾国藩看到后会激赏不已。
话分两头,任何事情都有一体两面,李鸿章草拟的参劾翁同书奏折,可以让曾国藩赞赏有加,也就会让翁同翁同龢一家愤恨不已。在翁同翁同龢一家看来,这寥寥数语,简直就是一把置翁同书于死地的杀人钢刀。果不其然,翁同书很快就被拿问查办,下狱候斩。老爷子翁心存受此刺激,一病不起,很快就一命归西。清廷因为翁心存去世,便顺水推舟做人情,将翁同书减罪充*新疆伊犁。
在翁同龢看来,曾国藩的参劾,导致父亲病死长兄流放,这是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问题是,曾国藩参劾翁同书的奏折是李鸿章操刀代笔写的,因此翁同龢就要同时要将这笔仇恨,记到李鸿章头上,因此翁同龢与李鸿章做了一辈子的冤家对头。
从中,我们也可以想到今天的反腐败。官场反腐,自然是非反不可。公众痛恨贪腐,每有贪官被抓,民众都表示高兴。但是,在今天的腐败呈现结构性腐败和全局性腐败的情况下,贪官在官场呈现枝蔓横生的生态关系,贪腐官员之间的关系确实是相互纠缠很难作出清晰的切割,因此反贪工作自然就会遭遇巨大阻力,反贪官员在今后的工作中也极有可能受到贪官派系的挟私报复。一旦官场形成贪腐生态,反腐工作确实并非简单容易的事。
因为翁同龢认为自己与李鸿章有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所以在李鸿章兴办北洋水师时,当时担任户部尚书的翁同龢,手握财*大权,就处处掣肘,百般刁难,给李鸿章制造了很多麻烦。
然而,就是这个平时给国防建设拖后腿的翁同龢,到中日甲午战争之时,却是当时最高调的主战派。翁同龢以中国文人特有的方式,站在道德高地上,高举忠君爱国的旗帜,上窜下跳,鼓动清廷对日作战。
当然,当时高调主战跳得欢的,还有张謇,还有萍乡人文廷式。张謇也是一位状元郎,甲午战败后,张謇回到家乡南通搞实业,还是能够做些实事的。文廷式最为人津津乐道者,则是与光绪的宠妃有一腿,这是野史,不能当真的。不过,文廷式当过珍妃的老师,这或许会让人有些想入非非。
李鸿章知道自己苦心经营的北洋水师,其实不过是纸糊的老虎,吓唬一下别人还可以,真要拉上战场,肯定会露馅。因此,李鸿章不愿轻易言战。然而,在翁同龢的极力鼓动下,从慈禧太后、到光绪皇帝,再到满朝文武,都主张对日开战。这种情况下,李鸿章就失去了话语权,只能勉力迎战。
中日战端一开,胜败的天平,果然如李鸿章预料的那样,很快倒向了日本一边。形势危急之时,翁同龢代表慈禧,质问李鸿章有何对策,史载:鸿章怒目向视,半晌无一语。徐掉头曰:“师傅(指翁同和)总理度支(户部),平时请款辄驳诘,临事而问兵舰,兵舰果可恃乎?”对于李鸿章来说,面对翁同和的质问,除了横眉怒目,铁青着一张脸之外,还能怎么样呢?我早就说不能打,你偏偏说能打要打,结果打不赢了,你跑来问我怎么办,我能怎么办?以前北洋水师要买*舰火炮,你偏偏不给拔款,现在人家打过来了,你跑来问我,*舰在哪里,这些*舰顶得住吗?
甲午战争中国惨败的原因当然很多,其中翁同龢这类只会耍嘴皮子的清流大嘴,口中轻易言战,实际不负任何责任,不能不说是一个重要原因。
就是这样一个心胸狭隘,为了泄个人私愤竟然置国家安危于不顾的翁同龢,就因为空谈爱国,高调主战,竟然在历史上能够赢得爱国的好名声,而务实主和的李鸿章,却要被人骂为汉奸卖国贼,历史搞成这个样子,实在是让人觉得不可理喻。
翁同龢这个擅长假大空的清流文人,竟然是“两代帝师”,选一个这样的人做皇帝的老师,会把皇帝教成什么样子,清廷也真是不长眼睛看人。当然,慈禧最终算是把翁同龢这个大嘴巴给看透了,戊戌变法后,将翁同龢革职,永不叙用。可是,这样一来,就把翁同龢归到维新派里去了,因为翁同龢地位高名气大,翁同龢又赢得了“中国维新第一人”的历史美名,真是造化弄人啊。
仔细查考翁同龢为维新变法做了什么事,什么事都没做。当然,翁同龢是站在光绪一边给予支持的,因为翁同龢是帝师,光绪皇帝是他的学生,这个皇帝学生,自然是翁同龢官场最大的靠山,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翁同龢当然要选择支持光绪皇帝,但是这种支持,也仅仅是口头支持而已,对于像翁同龢这样只长一张大嘴巴的人来说,除了口头支持之外,别的地方也使不上劲不是。
与翁同龢靠嘴巴对维新变法高调支持不同,李鸿章对维新变法表面上态度谨慎,却能够暗中予以支持,如在变法过程中,给康有为暗通消息,变法失败后,李鸿章又能暗中保护一批维新人士。后来,有人弹劾李鸿章,告他是维新派。慈禧向李鸿章出示这些弹劾奏章,说:有人说你是康*。李鸿章回答说:“臣实是康*,废立之事,臣不与闻,六部诚可废,若旧法能富强,中国之强久矣,何待今日?主张变法者即指为康*,臣无可逃,实是康*。”慈禧听后只能“默然”。
当然,现在人们普遍认为,李鸿章是保守派,但是我们应该清醒地看到,“若旧法能富强,中国之强久矣,何待今日?”这样的认识,实属难能可贵。在中国实行改革开放的基本国策四十多年的今天,还是有不少人顽固地坚持其抱残守缺的立场,甚至有不少人主张要倒退回到闭关锁国的时代,借用李鸿章的话,如果原来那么好,中国早就强大起来了,何必到今天还要搞改革?历史发展到今天,一百多年过去了,现在我们的胸怀与眼界,总不能连李鸿章都不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