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下了五天,终于在这个深夜中停止了越来越微弱的脉搏。院子里漂满了来自各个地方的垃圾、风吹断的树枝、泡断根须的杂草、菜叶子、丧家犬的食盆和被遗弃的开胶的皮鞋。彩虹升在响亮的天空上,没有一丝风,院子里的雨水像一片湖面一样平静,我想,它们是不会自己灰溜溜地从墙角溜走了。父亲隔着一块脏兮兮的玻璃看着外面的雨水,一缕缕浓烟从他的嘴里吐出来,升腾到低矮的天花板上,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仿佛已经有好几天了。母亲用笤帚将屋子里的水扫出门口,可它们却像被风吹着一样一股一股地流了进来,母亲手里的笤帚像一块抹布一样脏。奶奶又发出那种哭泣一般的声音了。最近因为大雨,我们一家四口人不得不挤在两间屋子里,因此我们每天都在承受着奶奶那能够持续二十四个小时的哼哼唧唧。爸爸把我的床让给了奶奶,于是她带着从东房里抱来的一大堆没有遭到大雨侵蚀的衣服搬到了我的单人床上,我则再一次回到了童年,和爸爸妈妈睡在了一起。晚上,我们总是能听到我的房间里传出来一阵一阵的哼唧声,而一到白天,奶奶就将这声音带到了外面。她喜欢我爸爸妈妈的那张抗,她白天总是会坐在炕上,靠着爸爸妈妈的被子,将那种声音更加清晰地传给我们听。妈妈仿佛每天都要清理屋子里的水,一开始颇有成效,可是到第四天的时候她就只能祈求外面的雨水不要灌进屋子里了。这几天里,我的脑袋总是乱嗡嗡的,不仅是奶奶永不终止的呻吟,还总是能听到老鼠和蛇在屋子里面翻腾的声音,它们被迫中断了地底下的生活,开始在我们的柜子里相互追逐奔逃。我听到它们的声音就会马上跑过去打开柜子,可是却永远看不到它们的影子,这个狭窄潮湿的空间似乎能承载比它宽阔无数倍的存在,可脚下那层浅浅的雨水却让我担心它是否已经是摇摇欲坠。老鼠和蛇大概是爬到天花板里了,我想。我担心它们会不会突然从房顶上掉下来,落在我们的床上?母亲总是在不经意间发出一声有气无力的叹息,父亲对此视而不见,他只是在等待着大雨停下、后来等待院子里的水能够流到远方,然后他开始恢复他被迫中断的正常生活。奶奶坐在那个床上,将脏兮兮的身体陷进爸爸妈妈红色的被子里,用一种不像年近古稀的声音说:
“儿子,妈的脑袋里有蜘蛛在爬。”
父亲把目光从窗前离开,听到他的母亲又说:
“至少有五只,它们在吃我的脑子。”
父亲看到她泪水盈盈地苍老的面颊,将刚刚点上的烟掐灭,放到墨绿色的窗台上,走到她母亲的身旁,对她说:
“妈,您进里屋歇会吧。”
妈妈扬着头看着他说:
“真的有蜘蛛再爬,我每天都能感觉到,蜘蛛在我的脑袋里产卵了。已经好久了,我东屋的那张床边的墙裂了一个大缝子,我能看见里面有蜘蛛在爬,它们肯定爬到我脑袋里了。”
我趴到奶奶的身边,她的话引起了我极大的兴趣,奶奶看到我过去,低下头看着我说:
“它们是从我耳朵里爬进去的,我最近总是能感觉到耳朵痒,它们从我的耳朵爬进我的头,爬到我的脑袋里,然后,它们产卵了,我脑袋里现在有一堆蜘蛛。它们每天爬呀爬呀,饿了就吃我的肉,我都七十多岁了,我还能让它们吃几天啊。”
父亲说:
“妈,我扶你回去吧,去里屋歇一会。”
她看到母亲还在扫着地上的水,就干脆让声音更清晰地传到母亲的耳朵里,她说:
“红媛,你相信吗?蜘蛛、蜈蚣,各种昆虫都愿意往人的身体里爬,我小时候就有人耳朵里爬进了一只蜈蚣,蜈蚣在他的脑袋里爬呀爬呀,还咬来咬去的,疼的他要把脑袋往火炉里扎。最后还是他爸爸用香油滴到他耳边,那虫子闻到香味,顺着他的耳朵跑到了他的脸上……”
我母亲也说:
“妈,你先去里屋歇会吧。”
他们将奶奶搀到了里屋,我好奇地跟进去,看到她的那些破衣服都堆在我的桌子上,而我的积木都泡在水里。母亲将我推了出去,对我说:
“外面待着去。”
父亲从里屋出来,走到那个*色的写字台旁,将高大的身体放到那个皮椅子上,椅子嘎吱嘎吱地转来转去。母亲对他说:
“得去买东西吃了,柜子里的馒头都馊了。”
父亲说:
“村里应该也没吃的了,估计得去镇上买。”
母亲说:
“院里的水一动不动地,连一道波纹都没有,这水还得在这屯多久?如果村里没有吃的,我们又去不了镇里,炉子泡坏了,面也都潮了,我们总不能抓耗子吧?”
父亲长叹一口气,说:
“给我找条裤子,找双破鞋,我先去小卖部看一眼。”
母亲开始在柜子里翻衣服,柜子门吱呀吱地转着,不停地敲击在母亲的小腿上,她的半个身子伸在里面掏来掏去,终于,她拿出了一条遍布灰点子的短裤。母亲把柜子门关上,把裤子拿给父亲,父亲拿着裤子坐到床上,脱下身上的裤子,将那条脏裤子套上。这时母亲又拿过来一双雨鞋,鞋面有一条长长的口子,她对父亲说:
“你试试,还能穿吗?”
父亲说:
“能,凑合着穿吧。”
我将屁股放到那张椅子上转来转去,看着父亲出了门,将腿放到了水里。母亲看了我一眼,张张嘴想说什么,但她什么也没说,坐到了奶奶刚才坐着的那个位置,里屋又传来了一阵一阵的呻吟声。
舒尔茨《鳄鱼街》很快,父亲回来了,他将双腿从水里拔出来,爬进了屋子。他把那双灌满水的雨鞋扔到地板上,然后脱掉湿淋淋裤子,把它也扔到地上,然后赤裸着双腿走到脸盆前,拿毛巾擦拭着腿上的雨水。他对母亲说:
“两个小卖部一个也没开门,肯定是买不着吃的了,想办法去镇里吧。”
母亲再一次发出叹息:
“怎么去啊?总不能还让你淌着水淌过去吧?”
父亲说:
“能过就过,不能过只能造船了,跟别人一起干。我刚才去找了一趟刘三,他们家也没吃的了,不行的话只能造一个小船,这水一时半会儿是没不了的。”
听到造船,我顿时起了极大的兴趣,我从皮椅子上一跃而起,兴奋地对爸爸说:
“造船?我也去!”
母亲瞪了我一眼:
“你能干什么去?给我老实的坐着!”
镇里终究是一片高地,听说现在依然像往常一样秩序井然,那天开始父亲就和邻居开始了造船的工程。那天晚上我们吃了最后几个散发着酸味的馒头,母亲借来了一些米和几个鸡蛋,希望这些能支撑四个人度过一段时间。自从奶奶搬过来,我们每天都能听到那种呻吟声,以及她对蜘蛛的各种解释。方圆几里都是一片汪洋,院子里的水甚至能直接没过我的胸口,邻居家每天都会传来造船的声音,我感觉我的世界已经缩小到了这个潮湿的屋子里。我走进我原来的房间,这时奶奶正躺在我的床上,听到房间外面的脚步身她就抬起了她干瘪的身体,用那双泪水盈盈的眼睛看着我,对我说:
“江鸿,你看,你这面墙是干净的,但是蜘蛛就藏在里面。我床边的那面墙破了,然后蜘蛛跑了出来,它们钻进了我的耳朵里,在我的耳朵里、脑袋里爬呀爬呀,然后还他妈的下了崽子。我的脑袋每天都被吃掉一点,我就快死了,用不了多久我就被吃干净了。江鸿,蜘蛛在吃我啊。”
我看着奶奶那双睁大的眼睛,想着蜘蛛怎么可能钻进脑袋里,奶奶敏捷地翻身下床,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盒子,递给我,我打开一看,里面竟有五只*豆大小的蜘蛛。奶奶对我说:
“下大雨之前我去村长家,用他们家的吸尘器对着我的耳朵,捏着鼻子,闭着嘴,想用吸尘器把脑袋里的蜘蛛给吸出来。果不其然,你看,这就是我脑袋里的蜘蛛,可是它们产卵了,它们每天都会吃我的脑子,我快被蜘蛛吃完了。”
我拿着那个盛着蜘蛛的盒子跑出去给妈妈看,妈妈把奶奶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她正坐在床上织毛衣。我把蜘蛛拿到她面前,她却看也不看就对我说:
“别来烦我,忙着呢。”
父亲造船的这段时间,奶奶对自己展开了无穷的追问,同时她的身体结构也发生了惊人的变化。她的动作变得越来越敏捷,四肢变得越来越细长,经常以一种爬行的状态突然冲在我们的面前,向我们质询一些人与动物的问题。这种事情常常发生在晚上,父亲母亲因为白日无所事事,到了晚上也难以入眠,他们总是静静地听着,等待着里屋爆发一阵闪电般的狂奔,随后奶奶就出现在了我们的床前。我在昏昏欲睡中听到她向我们问了一个古老的问题,她问母亲:人与动物的根本区别在于什么?母亲哪里知道,她只想不被打扰地好好睡觉,不想夜复一夜地等待着一个个从里屋爬出来的问题,她说:
“人不会吵着别人睡觉,动物不管这事。”
父亲听了,低声地斥责母亲一句,随后用他那套惯用的话再次哄奶奶回房间,奶奶经常是问完之后自己会思索一会,很快她自己就有了答案。当她脱口说出答案之后就会以比刚才更快的速度爬回里屋。
一艘简陋的船很快就做好了,我付出极大的热情要求和父亲一同前往镇里,父亲答应了,于是我就在那天下午体验了一次水上航行。撑一根柔软的木桨,划出狭窄的胡同,在布满蛤蟆声的农田里前行,没走一半我就厌倦了。水散发着臭味,毕竟没有成为江河,所以我们的前行极为困难,进了镇里,发现很多比我们的船还简陋的水上交通工具载着人们在四处滑行。我们买了一袋大米,一个电饭煲,还买了一些蔬菜和肉食,然后便踏上归程。回到家,父亲将船停到车棚里,和我拎着大米蔬菜往屋子里走去,母亲在里面满脸惊恐地对父亲说:
“快回来,出事了。”
父亲面色凝重地走进来,将手里的东西放到桌子上,冷静地向母亲问道:
“怎么了?”
我提着那个电饭煲走了进来,母亲看了我一眼,凑到父亲的耳边说了一句话,我一点也没听见,只看到父亲急忙向里屋跑去,我好奇的跟上去,母亲把我拦住,对我说:
“你别进去。”
她看到我脏兮兮的衣服,露出嫌恶的表情,对我说:
“你快去换身衣服。”
父亲在里屋和奶奶说着话,奶奶的声音清脆而明亮,我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而父亲的声音却明显颤抖了。外屋极其安静,因此里面的声音就像皮影戏一样映照地清清楚楚,我听见父亲用颤抖的声音说:
“妈,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奶奶用电视台主持人一样字正腔圆的声音说:
“儿子,我现在发现,人其实和动物是一样的,你看,现在大水困住了我们,我们还不是只能吃了睡,睡了吃?人总是把自己想的太尊贵,却干着动物都不屑于干的事。人们骂人就会说:狗东西!可是人真的比狗高贵吗?”
我父亲依然用颤抖的声音说:
“妈,等大水下去,医院。”
“去医院?”奶奶说:“医院?”
父亲大叫一声,随后奶奶从里面跳了出来,我和母亲几乎同时发出了一声喊叫,我的奶奶这时已经变成了一只彻头彻尾的蜘蛛。她的四肢像竹子一样又细又长,前后两对大腿之间钻出了四条毛绒绒的小腿,像竹笋一节一节地一只往外伸展着,很快就有大人的胳膊那么长了。她的额头大了一倍,里面仿佛是空的,像一个熟透了的葫芦一样只有一层硬壳,皱纹被巨大的头骨抻平了,肤色也变得浅了。她的四条大腿支撑着的娇小的身体和硕大的脑袋在一晃一晃地,父亲从里面追了出来,他大喊着:
“妈!不要!”
奶奶将头转过去面向父亲,用冷静地声音说:
“慌什么?我是你妈,还能害你吗?”
我母亲也用颤抖着的声音说:
“妈,您先回屋吧,等大水过去,医院。”
奶奶说:
“这孩子!医院?我从没有像现在这么好过。”
说着,她舞动着四条长腿和四条短腿爬上了炕,我连忙从炕上下来,瑟缩着站在一边,我看到奶奶的身体小了很多,那四条小腿又长了一些。她这次趴在炕上,将额头放到两条毛绒绒的前腿中间,我发现她的脖子也萎缩了,变得又细又短,但脑袋在上面待的却稳稳的。奶奶将腿收到身体两侧,像一座土堆一样堆在炕上,父亲母亲站在一旁,看着她沉沉地睡着了。
那天下午,我们三个人就在奶奶的旁边守着,谁也没有说话。直到夜晚降临,奶奶才从床上跳下来,飞快的爬向里屋。妈妈做熟了饭,端向奶奶的床边,奶奶说:
“我不吃。”
妈妈坚持要奶奶吃一点,奶奶说:
“不用担心我,我不吃这个。”
晚上,我久久难以入眠,爸爸妈妈也睡不着,我们总是担心床上会有奶奶脑子里掉出来的蜘蛛,都怕它们重新爬到我们的脑袋里。我听到母亲用极其细微的声音说对爸爸说:
“她不吃饭,不会吃我们吧?”
爸爸想了一会,说:
“不会,她还认得我,她的意识没变。”
妈妈哭了,她说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她怎么这么倒霉,穷就算了,满院子大水就算了,怎么家里人变成了一个怪物。她的哭声越来越大,黑暗中,父亲的身体动了动,像是把她抱在了怀里。我睁着眼,听着母亲的哭声,院子里的树微微地晃动着,唯有死水和奶奶的房间静悄悄的,像是一块坟墓。我在脑海中想着奶奶的样子,明天早上,她的八条大腿都会像竹子一样又细又长了。母亲在黑暗中用再也不能更小的声音说:
“她什么也不吃,是不是很快就饿死了?”
父亲叹了一口气,说:
“我也不知道,但是看妈现在的状态比她任何时候的状态都要好,不出意外的话,他可能比我们活得都久。”
母亲听完,又哭哭啼啼地抱怨起来。
《鳄鱼街》第二天,我睁开眼睛,看到奶奶正卧在我的脚边,果不其然,她的八条大腿已经一样又细又长了,它们整整齐齐地蜷缩在她愈发干瘪的身旁,她的下巴向前突出,整个后脑紧紧地连在圆球一样的身体上。奶奶看见我醒了,急切的对我说:
“江鸿,我觉得我现在比昨天更有劲了。”
爸爸坐在那个写字台前,愁眉不展地看着一份报纸,妈妈从院子里走进来,脱掉雨鞋,穿上那双黑色的运动鞋。她对我爸爸说:
“看样子,最多再有三天水就下去了。”
爸爸仍然看着那份报纸,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我爬起来,透过脏兮兮的玻璃向外看,院子里的水只有一尺深了,最底下的那层台阶也露出来了。奶奶的八条腿支起身体,弹到地上,一转眼就跑到了外面,顺着大门跑出了院子。父亲焦急地走到了门口,望着敞开的大门和正在干涸的水田,奶奶的踪迹已无处寻觅。我爬下床,跑到奶奶的房间,开门的一瞬我顿时被惊住了。四面墙整齐地缠满了蛛丝,像是纺织厂里等待出售的棉线,上面挂了几只麻雀,还在徒劳地扑腾着翅膀。地上是一堆麻雀的羽毛,还有难以下咽的小腿,正在变成黑色的血。我关上了门,想着这个房子将永远地被奶奶占据了,父亲对母亲说:
“看见了?”
母亲说:
“她已麻雀为食。”
父亲愤怒地对她说:
“所以,把你那丧尽天良的想法收起来,别再跟我说了!”
母亲委屈地嘟哝了一声,躺倒了床上。
奶奶到了下午才像闪电般地冲进了屋,她一回来就进了自己的房间,我听见了她进食的声音,其间还有麻雀的啾鸣。很快,声音消失了,我走过去偷偷打开一条门缝,看到她正一动不动地卧在床上,仿佛正酝酿着一次更大的行动。那天我们一直在等奶奶出来,但是她一连几天都没有出来过,母亲每天都要用扫帚清扫奶奶趴着的那块地方,企图清扫尽她留下的痕迹。我们日复一日地等待着奶奶再次出来,而她却像消失了一样没有踪影,直到有一天,外面的水都已经干透了,在这天夜里,我感觉到父亲母亲在床上直起身子,望向奶奶的房间。继而我听到了里屋发出了一阵嘎吱嘎吱地声音,那声音持续了十分钟,随后便归于沉寂,父亲开始穿衣服,母亲拉住他的肩膀,对他说:
“别去了,明天早上再说吧。”
父亲把衣服放到一旁,又重新躺下。第二天,我从睡梦中醒来,看到父亲还是坐在那张椅子上抽烟,母亲重复着用扫帚扫床的动作。我爬下床,走到奶奶的房间,我用力推了推门,门却纹丝不动,父亲跟我说,别费劲了。我问他,奶奶呢?他没有说话,我走出屋子,趴到外面的窗口,透过另一扇脏兮兮的窗子朝里看,看到房间密密麻麻地缠满了蛛丝,而奶奶平常卧着的那张床却空空荡荡的,一束阳光撒在上面,我抬头往上一看,房顶被打开了一个洞,奶奶从那个洞里逃走了,只留下了一片她自己的领地。
《鳄鱼街》几天后,父亲终于撬开了门的一条缝,他用一把火将那个房子里的蛛网烧得一干二净,整个窗子也因这场大火而崩塌。但没过几天,父亲就重新整给房间安装了玻璃,补好了屋顶,并且在四面墙都贴上了印着美女图案的挂历,我重新住了进去。自打那天,奶奶再也没有出现过,她曾经住过的那间东房被整饬一新,她睡过的床也被父亲烧毁了。一切恢复了大雨之前的秩序,只是她的这次变异给我们三个人都留下了永远的后遗症,我们在睡觉时总是会担心有蜘蛛钻进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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